顾沉舟推开会议室门时，林浅正在对着投影屏标注地图上的红点。那些密密麻麻的标记像散落的星火，在西南山区的轮廓里闪烁——那是他们新划定的珠宝扶贫培训点。
“第一批教具运到了？”他把保温杯放在桌角，水汽在玻璃上凝成细小的水珠，“刚才物流说，三十套基础工具包卡在盘山公路了，我让张师傅带着越野车去接了。”
林浅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停留在笔尖所指的“云栖村”三个字上。那是一个被茂密竹林环绕的村寨，宛如世外桃源一般，隐匿在这片翠绿的海洋之中。
上个月，林浅亲自前往云栖村进行考察。当她踏入这个村庄时，仿佛置身于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她看到一位妇人背着竹篓，轻盈地走过那座古老的吊桥。竹篓里装满了山货，随着妇人的步伐，山货轻轻地蹭着竹编的边缘，微微晃动着，仿佛在向林浅展示它们的新鲜和活力。
这一幕让林浅不禁想起了自己刚入行时的情景。那时的她，就像那个妇人一样，对自己手中的银线还不够熟练，总是难以捏稳。然而，正是通过不断的练习和摸索，她才逐渐掌握了这门技艺。
“云栖村的竹编手艺一定能派上用场。”林浅指着屏幕上的村寨照片，兴奋地说道。她注意到照片中王婶编织的竹篮，其纹路细腻而独特，与银饰的镂空工艺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桌子上散落着几份培训计划，最上面的那一本封皮上，赫然写着“第一期学员名单”。林浅拿起这本名单，仔细翻阅着。每一个名字旁边都用铅笔圈了出来，并标注着一些小字，比如“李阿妹，28岁，会绣苗绣”“周明，32岁，擅长竹编”等等。
这些名字都是驻村书记经过三轮严格筛选后确定下来的。每一个人名旁边，都粘着一张小小的照片。照片中的人们或在灶台前忙碌地烧火，或蹲在田埂上专注地编筐。他们的眼神里都透露出一种怯生生的光亮，似乎对即将到来的培训既期待又有些紧张。
“昨天试了试新改的焊接工具，”林浅翻开工具清单，指尖划过“微型焊枪”那行，“重量减轻了30%，加了防滑纹，村里的大姐们应该能握稳。”她忽然笑了，想起上周在工坊里，张师傅握着改良后的焊枪演示，手一抖把银片焊成了歪歪扭扭的圈，“就像张师傅说的，笨办法得配巧工具。”
顾沉舟拿起一份学员档案，照片上的姑娘正举着绣花绷子，丝线在布面上绣出细碎的星子。“李阿妹的苗绣图案，能不能直接拓在银饰上？”他指尖点着照片里的纹样，“上次国际品牌合作时，那个激光雕刻技术刚好能用上，精度够，还能保留手工的毛边感。”
“我已经让设计部做了三套方案。”林浅调出电脑里的设计图，银质的耳环上，苗绣的蝴蝶翅膀被拉成流畅的弧线，边缘故意留着不规整的锯齿，“你看，这样既不像机器做的那么僵，又比纯手工省时间。她们学半个月就能上手，不至于一开始就打退堂鼓。”
正说着，公益部的肖雅抱着一堆布料进来，布面上的蜡染纹样洇着靛蓝色的雾：“这是青山村送过来的样品，她们说能不能用蜡染的蓝布做首饰盒？这样一套卖出去，既能带银饰，又能推她们的布。”
林浅摸着布料上凸起的纹路，忽然想起早年做“苔痕”系列时，用酸液腐蚀银面做出的肌理。“把蜡染的图案扫描进系统，让银饰的氧化层照着这个纹路来——”她指尖在布面上画了个圈，“比如这个太阳纹，让银面先亮后暗，像晒褪色的蜡染，肯定有味道。”
顾沉舟看着窗外掠过的鸽群，忽然说：“下周的开班仪式，别请媒体了。”他翻出手机里的视频，是驻村书记发来的，几个村民蹲在晒谷场上练剪银丝，竹筐里的银料反射着碎光，“让她们先安安静静做半个月，等做出第一批成品，咱们搞个市集，就摆在村口的老槐树下，让买主直接跟她们聊。”
林浅点开肖雅刚发来的物流单，三十套工具包已经过了盘山公路，正在往云栖村赶。“我加了些竹制的镊子，”她指着清单上的“竹制工具”一栏，“村里的竹子多，坏了能自己修，不用总等着总部寄。”
肖雅忽然笑了：“昨天李阿妹给我发微信，说她把孩子的银锁找出来了，磨得亮亮的挂在床头，说要照着做一个‘能开能合的’。”
“那正好教她做活扣。”林浅拿出一枚银质的平安扣，轻轻一掰就分成两半，“这种结构简单，又讨喜，学会了能做项链、手链，甚至钥匙扣。”她忽然想起什么，拉开抽屉拿出一叠银料，“这些是上次国际订单多出来的碎料，纯度够，熔点低，适合初学者练手，不容易烧糊。”
顾沉舟看着墙上的倒计时日历，离开班还有七天。“我让法务部拟了简单的合作协议，”他把文件推过来，字体特意调大了些，“收购价、交货期都用表格列得明明白白，村里的会计说这样看着清楚。”协议末尾留着空白的签名栏，旁边画着小小的银饰简笔画——那是林浅昨晚特意加的，怕村民们觉得太严肃。
傍晚时，张师傅发来视频，越野车正停在云栖村的晒谷场，村民们围着工具包啧啧称奇。镜头里，王婶颤抖着拿起竹制镊子，夹起一小片银料，阳光透过镊子的缝隙，在她手背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林浅看着视频里晃动的光影，忽然想起多年前第一次握焊枪时，顾沉舟在她手背上贴的创可贴，也是这样亮晶晶的。她转头看向顾沉舟，他正对着地图标注下周要带的样品，笔尖在“青山村”三个字上顿了顿，添了个小小的银饰符号。
“对了，”林浅忽然说，“让工坊的老师傅准备些松香，她们绣活儿做得细，肯定能很快掌握焊接时的火候。”
顾沉舟抬头时，眼里盛着窗外的暮色，像当年在工坊里，看她第一次焊出完整银环时那样，亮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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