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涯的步步紧逼让余则成意识到，单纯的防御和隐匿已经不够。他必须主动出击，在站内这盘棋上，为自己创造喘息的空间。而最好的突破口，就是陆桥山。
陆桥山对权力的渴望和对李涯的嫉恨，是显而易见的催化剂。余则成需要做的，就是找准时机，恰到好处地递上这把刀。
机会很快来了。这天下午，陆桥山又晃悠到余则成的办公室，抱怨调查进展缓慢，指责行动队配合不力，话里话外暗示李涯阳奉阴违，存心拖延。
“则成啊，照这个速度查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陆桥山皱着眉头，压低声音，“站长虽然没催，但心里肯定有看法。李涯这么拖着，我看他就是不想让我们查出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
余则成给他倒了杯水，叹了口气：“李队长可能确实有其他案子要忙。不过陆处长，我倒是听说……行动队最近好像在暗中调查码头那边的帮会，似乎有什么秘密行动，投入了不少人手。”
“秘密行动？”陆桥山眼睛立刻眯了起来，“什么行动？我怎么不知道？”作为情报处长，他对行动队绕过他展开调查极为敏感。
“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余则成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只是隐约听到点风声，好像跟什么‘私货’有关，牵扯不小。李队长做事向来谨慎，可能还没到汇报的时候吧。”他刻意用了“私货”这个模糊的词，既能引发陆桥山的联想，又不会留下把柄。
“私货？”陆桥山果然上心了，脸色沉了下来，“哼，我看他是想独吞功劳，或者……根本就是在搞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则成，你这消息可靠吗？”
“道听途说而已，当不得真。”余则成连忙摆手，“陆处长您别往心里去，也许只是我听错了。”
他越是这么说，陆桥山反而越怀疑。李涯私下行动，不通报情报处，这本身就是大忌。如果真涉及利益巨大的“私货”，那更是他陆桥山绝对不能容忍的。
“则成，你放心，这事我心里有数了。”陆桥山拍了拍余则成的肩膀，脸上露出一丝冷笑，“李涯想玩阴的，我奉陪到底！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看着陆桥山怒气冲冲离开的背影，余则成知道，种子已经埋下。以陆桥山的性格和对李涯的敌意，他肯定会动用情报处的资源，去调查李涯所谓的“秘密行动”。这必然会在一定程度上牵制李涯的精力，甚至可能引发两人之间的直接冲突。
这就是余则成想要的效果。鹤蚌相争，渔人才能得利。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步棋的效果，一个更让他心惊的消息传来了。
快下班时，盛乡趁着办公室没人，偷偷塞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赵忠义，昨夜暴毙家中，巡捕房定性为劫杀。”
余则成捏着纸条，指尖冰凉。
赵忠义死了！“宏昌贸易”的老板，连接“黄雀”小组和tx编码物资的关键人物，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被“劫杀”？
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是“黄雀”小组灭口？还是“佛龛”察觉到了什么，抢先一步掐断了线索？
无论是哪一种，都说明对手的反应速度极快，手段极其狠辣。他这边刚刚通过盛乡摸到一点边，那边就直接把线头掐断了。
行动队、情报处、总务处……站内派系倾轧；暗处，“黄雀”和“佛龛”虎视眈眈，行动诡秘狠辣。余则成感觉自己仿佛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前后左右都是致命的威胁。
赵忠义一死，从“宏昌贸易”这条线追查下去的难度大大增加。三号码头废弃仓库成了目前唯一的，也可能是最危险的线索。
他必须去，但需要万全的准备。
他将纸条烧掉，清理干净灰烬。盛乡带来的消息虽然令人沮丧，但也从侧面印证了这条线索的价值和危险性。盛乡本人，经过这次传递消息，与他捆绑得更紧了。
下班后，余则成没有直接回家。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思考着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不知不觉，他走到了一家咖啡馆附近。这是他以前和左蓝偶尔会来的地方。
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点了一杯咖啡，坐在靠窗的角落。窗外霓虹初上，行人匆匆，一派和平景象，与他内心的惊涛骇浪形成鲜明对比。
他需要理清思路。赵忠义死了，线索看似断了，但“黄雀”小组的目标是美军评估报告，他们一定还有别的渠道和活动方式。站内的斗争需要利用，但不能深陷其中。与组织的联系依然渺茫……
就在这时，咖啡馆的门被推开，一个穿着素色旗袍、围着围巾的女子走了进来。她低着头，径直走向柜台，要了一杯打包的咖啡。
在她抬头接过咖啡的瞬间，余则成的呼吸骤然停止。
虽然围巾遮住了大半张脸，但那熟悉的眉眼，那独特的气质……
是左蓝！
她真的在天津！
左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他，拿着咖啡，很快便转身离开，消失在门外的夜色中。
余则成坐在原地，心脏狂跳，手中的咖啡勺几乎捏弯。
左蓝的出现，是偶然，还是她故意为之？她看到自己了吗？这又是一次试探，还是一个……机会？
他猛地站起身，扔下钞票，快步追了出去。
然而，门外夜色茫茫，街上人来人往，早已不见了左蓝的踪影。
她就像一阵风，突然出现，又骤然消失，只在他心中留下了更深的涟漪和更重的迷雾。
余则成站在寒冷的街头，望着左蓝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
赵忠义的死，左蓝的惊鸿一瞥……这个夜晚，注定了不平静。他感到，一张更大的网，正在缓缓收紧。而他，必须在这张网合拢之前，找到破网而出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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