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那“他日胜负，主臣之约”的狂言犹在山谷中回荡，其人却已如一阵狂风般消失在山谷口，留下心思各异的师徒三人。
赵云眉头紧锁，依旧对吕布那看似施舍又充满挑衅的约定感到不快，沉声道：“师傅，吕布此举，分明是依旧轻视师弟，戏耍于我等着。什么主臣之约，荒谬至极！”
刘乾却若有所思。他回想起吕布离去前那深深的一瞥，那眼神中的意味似乎并非单纯的羞辱，反而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期待？他摇了摇头，甩开这古怪的念头，无论吕布是何用意，自己唯有变得更强，方能应对一切。
童渊抚须沉吟片刻，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芒，忽然开口道：“吕布骄狂，天下皆知。然其并非全然无智之辈。他或许是真觉得乾儿有几分潜力，故而留下此约，既全其颜面，亦算埋下一线因果。至于这因果是善是恶，是缘是劫，则犹未可知了。”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古怪，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向刘乾：“不过，比起那虚无缥缈的主臣之约，为师倒是忽然想起一事，或许……更为有趣，也更为可能。”
“哦？何事？”赵云和刘乾都被师傅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吸引了注意力。
童渊目光投向吕布消失的方向，仿佛在追忆什么，缓缓道：“为师早年云游之时，曾偶闻一则秘辛。听闻那吕布有一独女，名为吕绮玲，年纪应与乾儿你相仿。传闻此女深得吕布真传，不仅容貌绝丽，更兼武艺超群，性子刚烈豪迈，颇有乃父之风，视寻常男子如无物，扬言将来非要嫁一个能在武艺上胜得过她的少年英雄不可……”
说到这里，童渊意味深长地停了下来，目光落在刘乾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
刘乾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脸上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窘，连忙摆手道：“师、师傅！您……您这话是何意？这……这从何说起啊！”他万万没想到，师傅的思路竟会跳到这上面来！
赵云在一旁先是愕然，随即看看师傅，又看看面红耳赤的师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忙又忍住，肩膀却不住耸动。这画面，实在是有些……出乎意料。
童渊却是哈哈一笑，似乎觉得十分有趣：“为师只是忽然想起，随口一提罢了。乾儿你何必如此惊慌？那吕玲绮是否真有其人，性子是否真如传闻所言，尚且两说。再者，即便真有其人其事，你二人如今是敌非友，将来是战是和犹未可知，谈及其他，确实为时过早，是为师失言了，哈哈。”
他虽说着“失言”、“为时过早”，但那语气中的调侃之意，却怎么也掩饰不住。显然，这位宗师也有为老不尊、戏弄徒弟的一面。
刘乾听得哭笑不得，一张脸更是红得发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与吕布之女？这简直是……他连想都未曾想过！那吕布凶神恶煞，其女想必也是……他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一个手持画戟、横眉立目的女版吕布形象，顿时打了个寒颤，连连摇头。
“师傅，您就别取笑弟子了！”刘乾苦着脸求饶。
童渊笑了一阵，方才收敛笑容，但眼中依旧带着促狭之意，道：“好，好，不说笑了。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又带上了几分认真，“世事难料，谁又能断言将来之事？今日之敌，未必不能成为明日之友，甚至……亲家？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乾儿你需有足够的实力与资本，能让那眼高于顶的吕布父女，正眼相看。”
他顿了顿，半真半假地对着山谷口吕布离去的方向，朗声道：“今日之言，虽为戏言，却也可为一契。若他日缘分果真如此奇妙，我徒刘乾能与你吕布之女有所交集，还望吕将军记得今日山谷之言，莫要再做那喊打喊杀之事才好！哈哈哈哈！”
声音以内力送出，远远传开，在山谷中回荡，也不知那已远去的吕布能否听到。
刘乾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脚趾抠地，简直无地自容。师傅这简直是……乱点鸳鸯谱还外加隔空喊话！这要是传出去，或是真被吕布听到，那可真是……
赵云也是忍俊不禁，看着师弟窘迫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调侃道：“师弟，看来你未来的担子，可不轻啊。不仅要雪今日之耻，还可能关乎终身大事？哈哈哈！”
“师兄！你怎么也……”刘乾更是窘迫。
童渊笑罢，神色渐渐恢复平静，看着两个徒弟，缓缓道：“好了，戏言终归是戏言。未来之事，谁又能说得准呢？或许是翁婿，或许是死敌，皆在你二人自身选择与造化。今日之败，今日之约，今日之戏言，皆已成过往。你二人需牢记者，唯有自身实力，方是立身根本。”
他抬头望了望天色，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二人伤势已无大碍，这便随我离开吧。乾儿，你的南下游历，或许该换个方向，暂避并州锋芒了。”
经此一番插科打诨，山谷中原本凝重的气氛倒是冲淡了不少。刘乾虽然窘迫，但心中那因惨败而产生的阴郁与屈辱，却也消散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却也更加坚定的心绪。
或为翁婿，戏言成契。
这突如其来的玩笑，如同在沉重的命运乐章中，插入了一个轻快而古怪的音符，为未来埋下了一个谁也未曾料想的、充满戏剧性的可能性。
师徒三人不再多言，收拾心情，迅速离开了这片承载了激战、败北、赌约与戏言的山谷，身影渐渐消失在苍茫的暮色之中。
而那句半真半假的“翁婿”戏言，却如同种子般，悄然落入了某些人的心田，静待着未知的将来，是否会真的开花结果。
（第四十五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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