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刺骨的冰冷,如同亿万根淬毒的钢针,瞬间贯穿了楚明昭的四肢百骸。那不是漠北戈壁的寒风,而是源自地肺深处、带着浓重金属锈蚀和万年尘封腐朽气息的绝对死寂。仿佛全身的血液在接触这地穴空气的刹那便已凝固,意识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拖拽,向着无底的黑暗深渊急速坠落。
“呃……”
短促的呜咽被灌入口鼻的冰冷气流硬生生堵了回去。身体在短暂的失重后,重重砸在坚硬、湿滑、布满碎石的地面上!左腹骨裂处如同被一柄烧红的钝刀狠狠捅入,再狠狠搅动!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炸开,眼前彻底被一片带着赤金星芒的黑暗吞噬!一大口鲜血混合着内脏碎片般的腥甜,猛地从喉管深处涌上,又被她死死咬紧的牙关强行咽了回去,只在嘴角溢出暗红的血线。
黑暗。
绝对的、浓稠如墨的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视觉彻底失效,唯有其他感官在极致的恐惧和剧痛中被无限放大。
触觉:身下是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的碎石,硌着每一寸骨头,湿滑黏腻的青苔如同毒蛇的鳞片,散发着腐朽的霉味。左手腕上那副粗糙的镣铐铁环深深嵌入皮肉,每一次无意识的抽搐都带来钻心的摩擦痛楚。更致命的是左腹,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那片碎裂的骨骼,带来撕裂灵魂的剧痛。
嗅觉:浓烈到令人窒息!混合了万年尘土的干涩、深埋金属锈蚀的腥气、地下水渗透的阴冷湿气,还有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凝固了千万年的血腥味。这气息沉甸甸地压在肺叶上,每一次吸气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淤泥。
听觉:死寂。绝对的死寂。只有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如同闷雷般的轰鸣,以及血液冲上太阳穴时发出的、尖锐的耳鸣。除此之外,是骨骼与碎石摩擦的细微声响,是粗重到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还有,一种极其微弱、仿佛来自地心深处的、沉闷而规律的“咚…咚…”声,如同大地沉睡的脉搏,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古老威压。
视觉:无边的黑暗。但在那纯粹的墨色深处,似乎又并非完全虚无。在她因剧痛而涣散的瞳孔中,偶尔会闪过极其短暂、如同幻觉般的微光——那是她锁骨下方,那道形如猛虎獠牙的朱砂胎记!此刻,它正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赤金色光晕!光晕如同呼吸般明灭,在绝对的黑暗中勾勒出那狰狞獠牙的轮廓,也映亮了她惨白如纸、布满冷汗和血污的下颌。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极度危险(濒死)!精神力:0.0\/10(深度枯竭)!核心损伤(骨裂、内腑震荡、经脉撕裂):不可逆恶化!】
【警告!检测到超高浓度惰性瘴气及未知厌氧菌群!威胁等级:致命!】
【‘山河社稷图’核心……滋……强制休眠……能量……枯竭……】
脑海中,沉寂的系统如同被强行唤醒的濒死之人,发出断断续续、带着强烈电流爆鸣的警报,最终彻底归于沉寂。那模糊的青铜卷轴虚影在识海深处闪了最后一下,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
山河社稷图……也沉寂了……
巨大的恐惧和冰冷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楚明昭。身体像是被拆散了所有关节,瘫软在这冰冷湿滑的死亡陷阱里,连动一根手指都无比艰难。黑暗如同有生命的实体,带着冰冷的恶意,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要将她残存的意志彻底碾碎、吞噬。
死在这里?像一具无人知晓的枯骨,在这黑暗的地底腐朽?不!绝不!
前世刑场上军旗绞断颈骨的幻痛,萧凛手中那方染血休书的冰冷画面,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她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滔天的恨意和不甘如同在灰烬中挣扎的毒火,猛地窜起!
不能死!萧凛……他还没死!血仇未报!血诏的秘密……前朝的真相……她不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烂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穴里!
“嗬……嗬……”破碎的喘息从她干裂渗血的唇间挤出,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她用尽残存的、源自灵魂深处的那点狠戾,强迫自己忽略那灭顶般的剧痛和虚弱。染血的、冰冷的左手,五指死死抠进身下湿滑冰冷的碎石和苔藓中!指甲瞬间翻卷断裂,带来尖锐的刺痛,却成了支撑她意志的锚点!
动起来!爬!
哪怕爬一步!也要远离头顶那个吞噬她的洞口!远离那随时可能降临的追兵!远离……萧凛!
身体如同灌了万斤铅块,每一次微小的挪动都牵扯着左腹碎裂的骨骼,带来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冷汗早已浸透了残破的囚服,又被地穴的阴冷冻结。她紧咬着下唇,鲜血不断渗出,铁锈味在口腔弥漫。意识在剧痛的冲击下阵阵模糊,又被滔天的恨意强行拉回。
一步……又一步……
像一条濒死的蠕虫,在冰冷、湿滑、遍布碎石的地面上艰难地拖行。身后留下一条蜿蜒的、混合着暗红血迹和湿滑苔藓的痕迹。锁骨下的胎记在黑暗中明灭不定,每一次光晕亮起,都带来一丝微弱却清晰的灼热感,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微弱地指引着她向地穴更深处挪动。
不知爬了多久,也许只有几丈,却如同跋涉了万水千山。左臂因过度用力而剧烈痉挛,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一软,重重趴伏在冰冷的地面上,额头抵着湿滑的苔藓,剧烈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肺腑撕裂的剧痛和浓烈的腐朽腥气。
就在这时——
头顶上方,那吞噬她的洞口方向,猛地传来一声沉闷到极致、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呻吟的恐怖巨响!
轰隆隆——!!!
紧接着,是无数巨石滚落、相互撞击、轰然砸地的巨大噪音!如同天崩地裂!
巨大的震动顺着身下的岩层猛烈传来!楚明昭趴伏的身体被震得猛地弹起,又重重砸落!左腹的剧痛让她眼前彻底一黑,几乎昏死过去!头顶上方,簌簌的尘土和细碎的石块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砸在她的背上、头上!
爆炸!是那个火油瓮!它终究还是炸了!
巨大的冲击波和随之而来的塌方……那个洞口……很可能被彻底堵死了!
绝望与一丝荒谬的庆幸交织。堵死了……萧凛……他进不来了?还是……他已经被那爆炸和塌方……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就被她强行掐灭。不!他没那么容易死!他是萧凛!是那个如同魔神般冷酷强大的男人!
震动渐渐平息,只剩下巨石滚落尽头后沉闷的回响,以及更细碎的沙土落下的沙沙声。地穴中重新陷入一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空气里弥漫的焦糊味和硫磺硝石气息,混合着原本的腐朽腥气,形成一种更加令人作呕的味道。
楚明昭艰难地侧过头,将脸颊贴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试图汲取一丝凉意,缓解头颅内如同被重锤反复敲击的胀痛和眩晕。就在她意识再次因剧痛和虚弱而即将沉沦的边缘——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强烈的冰冷悸动,如同沉眠的远古巨兽被彻底激怒,猛地自她锁骨下的虎符胎记深处爆发开来!
这一次,不再是微弱的牵引或灼热!
而是一种沉重的、带着金属质感的、仿佛来自血脉源头的共鸣!如同两块同源的青铜在跨越时空相互叩击!这共鸣感瞬间席卷全身,让她残破的身躯都为之震颤!
同时,她趴伏的地面深处,仿佛受到了这强烈血脉共鸣的召唤,也传来一阵极其清晰、极其同步的……震动!
咚…嗡……
不再是之前那模糊的大地脉搏!而是近在咫尺的、带着金属震颤感的、沉重而规律的机括运转声!仿佛她身下这片看似死寂的岩石大地,内部正有庞大而精密的金属齿轮被唤醒,开始艰涩而沉重地咬合转动!
楚明昭的心脏骤然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惊骇混合着一丝绝境中的狂喜,瞬间攫住了她!她猛地抬起头,尽管眼前依旧是无边的黑暗,但所有的感知都如同最敏锐的探针,死死锁定了身下这片传来异动的岩石!
机括!地底深处有机括!而且被她的血脉胎记唤醒了!
是出口?还是另一个更致命的陷阱?
没等她细想,更惊人的变化发生了!
嗤嗤嗤——!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如同无数金属簧片被同时拨动的细密声响,毫无征兆地从她身体周围的黑暗中响起!紧接着——
一点幽蓝色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睁开的冰冷眼眸,毫无征兆地在楚明昭左前方数尺外的岩壁上亮起!
紧接着,第二点!第三点!第四点……
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点燃,无数幽蓝色的光点,沿着地穴两侧陡峭的岩壁,如同被唤醒的星群,由近及远,逐一亮起!光点迅速连接成线,勾勒出两条蜿蜒向地穴深处、散发着冰冷幽光的“灯带”!
幽蓝的光线并不明亮,却足以刺破这浓稠的黑暗!冰冷、死寂、带着一种不属于人间的诡异光泽,将这条深埋地底的甬道瞬间照亮!
楚明昭的瞳孔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因极致的震惊而急剧收缩!
这是一条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甬道!高逾数丈,宽可容数骑并行!两侧的岩壁并非天然形成,而是被某种难以想象的伟力开凿得笔直光滑,如同刀削斧劈!岩壁表面,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暗青色物质,那些幽蓝色的光点,正是从这暗青金属层中镶嵌的、某种鸽卵大小的透明晶石中散发出来的!
甬道的地面,同样覆盖着同样的暗青色金属,平整异常,布满了细密繁复、如同古老符咒般的凹槽纹路。而她刚才爬行留下的血迹和苔藓痕迹,在冰冷幽蓝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目和……卑微。
更让她灵魂都为之震颤的是——
在她正前方,甬道延伸的尽头,幽蓝光芒勾勒出的阴影深处,赫然矗立着一扇巨大得令人窒息的……门!
青铜巨门!
门高数丈,表面布满了被岁月侵蚀的斑驳铜绿,却依旧能看出其上雕刻着无数繁复到令人眼花的古老纹路——日月星辰、山川河流、奇珍异兽……而在巨门的正中央,一个巨大的、深深刻入青铜门体的凹槽图案,如同巨兽的独眼,瞬间攫住了楚明昭全部的视线和灵魂!
半枚青铜虎符!
獠牙狰狞,纹路古拙!与她锁骨下那道胎记的形状,分毫不差!一股源自血脉的、无法抗拒的冰冷悸动与沉重召唤,如同无形的锁链,瞬间将她与那扇巨门紧紧相连!胎记处传来一阵清晰的、如同被磁石吸引的灼热拉扯感!
虎符之门!是它!古墓中那扇巨门的……孪生?还是……另一部分?!
巨大的惊骇与冰冷交织!楚明昭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左腹的剧痛却让她再次脱力。就在她目光死死锁定那扇青铜巨门,心神剧震的瞬间——
她的眼角余光,猛地瞥见了身侧不远处,冰冷幽蓝的金属地面上,静静躺着的一样东西!
暗黄!焦卷的边缘!
是那张血诏!那张承载着无尽怨毒与灭门之恨的暗黄绢帛!它竟然也随着她一同坠落了下来!此刻,它正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在幽蓝光芒的映照下,那狴犴图腾、滴血玺印轮廓、燃烧箭矢穿透皇冠的诅咒图案,散发出一种妖异而冰冷的微光!
一股深入骨髓的怨毒寒意,瞬间从那绢帛上弥漫开来!
轰!!!
几乎在同一刹那!
头顶上方,那被爆炸和塌方堵塞的洞口方向,猛地传来一阵极其猛烈、如同巨兽冲撞般的轰击声!
轰!轰!轰!
沉重的撞击伴随着碎石滚落的哗啦声!每一次撞击都带着一种狂暴的、毁灭性的力量!整个地穴都在随之震颤!簌簌的尘土从上方落下!
有人在强行轰击塌方的巨石!试图打通通道!
是谁?!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楚明昭的脖颈!她甚至来不及思考那扇青铜巨门和血诏的秘密!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她染血的左手猛地伸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抓向地上那张散发着冰冷怨毒气息的暗黄绢帛!
指尖触碰到那冰冷滑腻的材质。
嗡——!!!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都要清晰的怨毒冰寒,如同九幽黄泉的洪流,瞬间顺着指尖狠狠刺入她的眉心!识海中沉寂的血诏烙印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轰然沸腾!无数破碎的血腥画面、凄厉的哭嚎、冲天的烈焰……再次蛮横地冲垮了她摇摇欲坠的意识堤防!
杀!!!!
那个冰冷残酷、如同地狱裁决般的意念,裹挟着灭门的血海深仇和无尽的绝望,狠狠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
“呃啊——!!!”楚明昭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身体因巨大的精神冲击而剧烈弓起,如同离水的鱼!手中紧攥的血诏仿佛变成了烧红的烙铁,那冰冷的怨毒和沉重的秘密几乎要将她的灵魂都灼穿、冻裂!
---
“滚开!”
落鹰峡谷底,爆炸的余波尚未散尽。冲天的烈焰吞噬了腐米车阵的中心,滚滚浓烟混合着刺鼻的焦糊恶臭,如同地狱张开的巨口。赤红的火舌舔舐着两侧陡峭的赭红色崖壁,映照着下方混乱如修罗场的景象——燃烧的车辆残骸、扭曲焦黑的尸体(狄戎与镇北军混杂)、惊恐嘶鸣的无主战马、以及被爆炸和烈火分割、正在绝望厮杀的双方士兵。
然而,在靠近楚明昭坠落洞口的一片狼藉中,所有的厮杀和混乱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绝。
玄甲碎裂。
萧凛半跪在一片塌陷的巨石堆前。他身上的玄甲多处破裂,边缘被高温灼烧得扭曲变形,肩甲处甚至被崩飞的陶片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口,暗红的血液正顺着玄甲缝隙汩汩涌出,滴落在下方焦黑滚烫的地面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瞬间蒸腾起刺鼻的白烟。青铜面具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歪斜,边缘崩裂开几道蛛网般的裂纹,露出面具下一小片紧绷的、染着烟尘和血污的下颌线条。
他仿佛感觉不到身上的伤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正透过面具眼孔和弥漫的烟尘,死死地钉在前方——那片因剧烈爆炸和随之而来的崖壁塌方而彻底堵塞、堆积如山的巨大碎石堆!
正是楚明昭坠入地穴的那个洞口所在!
“督帅!危险!余爆未熄!”一名浑身浴血、头盔都被砸瘪的亲兵统领韩肃,带着几名同样狼狈不堪的玄甲亲兵,顶着灼热的气浪和不时坠落的碎石,嘶哑地呼喊着,试图冲过来将萧凛拖离这片死亡区域。
“滚!!!”
一声暴怒到极致的、如同受伤孤狼般的咆哮,猛地从萧凛喉咙深处炸开!那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焚毁一切的疯狂杀意和不容置疑的威压!他头也不回,反手一掌拍出!
轰!
一股冰冷狂暴的掌风如同实质的巨锤,狠狠砸在韩肃等人前方的地面上!坚硬的冻土瞬间炸开一个深坑,碎石混合着冻土块如同炮弹般四射飞溅!灼热的气浪被这霸道的掌力瞬间排开!
韩肃等人被这狂暴的掌风和四溅的碎石硬生生逼退数步,脸上瞬间褪尽血色,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他们从未见过督帅如此失态!如此……不顾一切!
萧凛不再理会他们。他猛地抬起那只未受伤的、戴着玄铁护手的右臂!五指张开,掌心向下,对着前方那堆积如山的、还散发着高温和青烟的巨石堆!
一股极其恐怖、令人窒息的冰冷气息,如同极地风暴般以他身体为中心骤然爆发!四周灼热的空气瞬间被冻结,飘落的烟尘凝固在半空,燃烧的火焰都为之一滞!他玄色的大氅无风自动,猎猎狂舞,如同展开的死亡之翼!
“给我——开!!!”
低沉的咆哮如同来自九幽深渊的敕令!
他按向虚空的右手,猛地向下一压!五指骤然收拢!
轰隆隆隆——!!!
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绝对碾压意志的恐怖力量,如同无形的巨神之掌,悍然降临在那片堵塞洞口的巨石堆上!
咔嚓!轰!!!
最上方几块巨大的、足有千斤重的岩石,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瞬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紧接着轰然爆碎!化为无数大小不一的碎石,如同暴雨般向四周激射!
烟尘混合着石粉冲天而起!地面剧烈震颤!
然而,这仅仅是开始!
萧凛的手掌持续下压!那无形的、足以碾碎山岳的恐怖力量,如同巨大的磨盘,一层层、一寸寸地向下碾压!堵在洞口的巨大石块,无论大小,在这绝对的力量面前,都如同豆腐般脆弱!爆裂声、粉碎声不绝于耳!坚硬的岩石被硬生生碾磨成齑粉!
烟尘如同浓雾般弥漫,遮蔽了一切。只能听到巨石不断粉碎的恐怖声响,看到烟尘中那道如同魔神般持续下压手臂的玄色身影,以及……那不断塌陷、下沉的巨石堆!
韩肃等人早已被这超越常理的一幕惊得魂飞魄散,僵立在原地,如同石雕。峡谷中残余的厮杀声似乎也在这毁天灭地的威势下变得微弱。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短短几息,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那持续不断的粉碎声终于停歇。
弥漫的烟尘缓缓沉降。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那片堵塞洞口的巨石堆……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边缘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深不见底的锥形深坑!坑底布满了厚厚一层被彻底碾成粉末的石粉!坑壁光滑,残留着恐怖力量碾压过的痕迹!
而深坑的最底部,隐约可见一个黑黢黢的、被石粉半掩埋的洞口边缘——正是楚明昭坠入的那个地穴入口!它被重新挖开了!以一种绝对暴力、绝对碾压的方式!
萧凛保持着单膝半跪、右掌下压的姿势,微微喘息。玄铁护手上凝结了一层厚厚的白霜,缕缕极寒的白气从他身上蒸腾而起,驱散了周围的灼热。面具下,有暗红的血线沿着崩裂的缝隙缓缓渗出。
他的目光,如同穿透了深坑底部的黑暗,死死地钉在那被石粉半掩埋的洞口上。深潭般的眼底,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是冰冷的暴戾?是被那失控凰焰和骤然开启的地道狠狠击中的剧震?还是……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失而复得的疯狂?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冰冷怨毒气息,混合着一丝令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无比熟悉的血脉灼热感,如同无形的细针,猛地从那深不见底的地穴深处刺出,狠狠扎入他的感知!
是楚明昭!还有……那张血诏!
几乎在同一瞬间!
一幅破碎却无比清晰的画面,毫无征兆地、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萧凛的脑海!
……摇曳的烛火……弥漫着药味和血腥气的冰冷军帐……他手中紧攥着一方素白绢帛……绢帛边缘染着一点刺目的、尚未干涸的暗红……像一朵绝望的花……他正用一块沾着水、同样素白的绢布,极其缓慢、极其用力地……擦拭着那暗红的污渍……仿佛要擦掉什么无法承受的罪孽……绢帛上,两个墨色淋漓、力透纸背的字迹在烛光下清晰无比——
休书。
画面一闪而逝!带来的却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和……一种被尘封的、撕心裂肺般的痛楚!
“呃……”一声极其压抑、近乎痛苦的闷哼,从萧凛青铜面具之下溢出。他下压的右臂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指关节因骤然过度用力而发出“咔吧”一声脆响!面具边缘渗出的血迹瞬间增多!
深坑底部,那被石粉半掩埋的地穴入口,如同嘲讽的巨口,散发着冰冷的黑暗。而地穴深处传来的那丝血脉灼热与血诏怨毒的混合气息,却像一道无形的锁链,将他与那黑暗深处的身影,再次紧紧捆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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