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
死寂。
意识如同沉在万丈冰海之底,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粘稠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剧痛狠狠拖拽回去。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永恒的坠落感和那仿佛被投入恒星核心焚烧后残留的、遍布每一寸血肉的灼痛余烬。
痛。无处不在的痛。
经脉仿佛被熔岩反复冲刷后又瞬间冻结,布满了冰火肆虐后的裂痕与灼痕。骨骼深处传来不堪重负的呻吟,左腹那道致命的骨裂在磅礴能量粗暴的冲刷下虽被强行弥合,却留下一种深植骨髓的、如同被无形钢钉穿透的闷痛。灵魂更是如同被撕裂又强行缝合的破布,残留着被“凰焰焚城”伟力撑爆的胀裂感,和被血诏幻境中帝王扑火殉国带来的、撕裂灵魂的悲恸与恨意。
冷。另一种冰冷。
并非物理的温度,而是身下坚硬岩石传递上来的、带着金属锈蚀气息的阴冷死寂。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腐朽尘埃味、硫磺硝石的刺鼻余味,还有一种……仿佛凝固了万载的、属于远古祭坛的沉重威压。
楚明昭就是在这样一片混沌的痛苦与冰冷中,极其艰难地撬开了一丝眼缝。
视线模糊,如同蒙着厚厚的血翳和泪翳。首先撞入眼帘的,是极高极远、隐没在浓稠黑暗中的穹顶轮廓。几颗稀疏的幽蓝光点如同垂死的星辰,镶嵌在光滑如削的金属岩壁之上,投下冰冷死寂的光晕,勉强勾勒出这片巨大地下空间的冰山一角——空旷、死寂、古老,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她似乎……正躺在那座巨大的黑色祭坛脚下?身下是冰冷粗糙的岩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肺腑撕裂般的灼痛,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金属锈气。
【警告!宿主生命体征:极度虚弱(濒危)。精神力:0.0\/10(彻底枯竭)。核心损伤(经脉重创、灵魂撕裂):不可逆恶化!】
【‘山河社稷图’核心功能……强制深度休眠……能量……耗尽……】
【警告!外部环境检测……惰性瘴气浓度……滋……信号中断……】
脑海中,沉寂的系统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发出断断续续、带着强烈电流杂音的微弱警报,最终彻底归于一片死寂的黑暗。识海深处,那曾经沸腾咆哮的凤凰图腾虚影早已熄灭、消散,只剩下无尽的虚空和残留的灼痛。
力量……消失了。
那焚天煮海、足以扭转乾坤的“凰焰焚城”,如同一个短暂而残酷的幻梦。留下的,只有这具被彻底透支、濒临崩溃的残躯,和灵魂深处那被强行烙印下的、足以撑爆星河的恐怖记忆。
巨大的虚弱感和冰冷的现实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她残存的意识再次吞没。
血诏……虎符……
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染血的左手空空如也。那张冰冷怨毒、承载着父皇最后血咒的暗黄绢帛,不见了!是被凰焰焚毁了?还是……
目光艰难地移向右手。掌心同样空空荡荡。那半枚冰冷的、与她血脉共鸣的青铜虎符,也不见了!是归位后消失了?还是……
祭坛!
她的目光艰难地上移,越过冰冷的黑色岩石台阶,投向祭坛的顶端!
幽蓝的冷光下,祭坛顶端中央,那个巨大的、深深刻入石体的虎符凹槽,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暗金色光晕!光晕流转,构成一个完整的、威严的猛虎虚影!而在凹槽的正中央,一枚巴掌大小、通体暗沉、散发着古老青铜光泽的物件——完整的青铜虎符——正静静地悬浮在离凹槽尺许的空中,微微旋转着!虎符之上,赤金与暗金的光芒如同呼吸般明灭,散发出一种沉凝、圆满、仿佛承载了整片大地力量的古老威严!
它归位了!完整了!
一股源自血脉的微弱悸动,从那完整的虎符中传来,带着一丝安抚般的温暖,微弱地滋养着她枯竭的经脉。这微弱的暖意,成了支撑她残存意识的唯一稻草。
就在这时——
“呃……”
一声极其压抑、仿佛承受着巨大痛苦的闷哼,极其轻微地,从不远处传来。
楚明昭的心脏猛地一缩!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缠绕!她艰难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脖颈的转动牵扯着全身的神经,带来灭顶般的剧痛。
目光透过散乱的、被汗水血污黏连在额角的发丝缝隙,穿透祭坛投下的巨大阴影,死死地钉向声音来源的方向——青铜巨门破碎的残骸附近。
烟尘尚未完全散尽。在那片狼藉之中,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正背靠着巨大的、扭曲变形的青铜碎片,半倚半坐。
玄甲破碎得如同被巨兽撕咬过,肩甲处那道深可见骨的豁口边缘,玄铁扭曲变形,暗红的血液早已浸透了内衬,在身下的青铜碎片上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青铜面具歪斜地挂在脸上,边缘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几块碎片崩飞,露出面具下紧绷的、染满烟尘和新鲜血污的下颌线条,以及……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面具眼孔之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正紧紧地闭着!浓密的睫毛在染血的脸上投下深重的阴影,脸色是一种失血过多、如同金纸般的惨白!
是萧凛!
他胸口的玄甲破损处,一个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焦黑孔洞赫然在目!边缘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悸的暗红气息——那是血诏怨念穿透留下的痕迹!
而他的一只手,正死死地、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地捂在胸口心脏的位置!每一次压抑的喘息,都伴随着身体无法控制的轻微痉挛,仿佛正承受着某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巨大痛苦!
他受伤了!而且伤得很重!被血诏的怨念侵蚀了心脉!
巨大的震惊混合着一丝冰冷的快意,如同电流般窜过楚明昭的神经。那个如同魔神般冷酷强大的男人,此刻竟如此狼狈!如此……脆弱!
但下一秒,一股更加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他没死!他还在这里!就在距离她不过十余丈的地方!一旦他恢复过来……
巨大的危机感瞬间压过了所有的情绪!楚明昭的呼吸骤然急促!身体因恐惧而本能地想要蜷缩后退,却只换来左腹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喉头腥甜翻涌,差点再次呕出血来!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浓重的铁锈味,强行压下喉咙里的血腥气。
不能动!绝不能引起他的注意!以她现在的状态,他哪怕只剩一口气,也能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她!
寂静重新笼罩了巨大的地宫。只有祭坛顶端悬浮的完整虎符,散发着微弱而威严的暗金光晕,以及萧凛那边传来的、极其压抑而痛苦的微弱喘息声。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如同冰冷的沙漏,一粒粒滑落。
楚明昭紧贴着冰冷粗糙的祭坛基石,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她强迫自己冷静,染血的、冰冷的双眸死死盯着那片阴影中的身影,如同潜伏在暗处的伤兽,警惕着猎人的苏醒。
就在这时——
“咳……咳咳……”一阵更加剧烈的、仿佛要将肺都咳出来的呛咳声,猛地打破了死寂!
是萧凛!
他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
青铜面具眼孔之后,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此刻竟布满了骇人的血丝!瞳孔深处翻涌着一种极其混乱、极其痛苦的光芒——是冰冷的暴戾?是被血诏怨念侵蚀的混乱?还是……一种被强行撕裂了某种认知的、近乎疯狂的剧震?!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又仿佛沉溺在某个可怕的幻境之中,毫无焦距地在巨大的地宫中疯狂扫视!最终,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死死地、难以置信地定格在祭坛脚下——那个蜷缩在阴影里、脸色惨白如纸、布满冷汗血污、正用冰冷警惕的目光死死盯着他的身影上!
四目相对!
空气瞬间凝固!
楚明昭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巨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灌顶!他醒了!他看见她了!
萧凛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针,穿透了昏暗的光线,穿透了她虚弱的伪装,死死地钉在她脸上!钉在她因恐惧而微微睁大的眼眸中!钉在她裸露的、布满了凰焰灼烧后赤金纹路的肌肤上!最终,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烙在了她左侧锁骨下方——那道形如猛虎獠牙、此刻虽光芒内敛、却依旧残留着灼热余韵的朱砂胎记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幽蓝的冷光在巨大的空间里投下扭曲晃动的鬼影。祭坛顶端悬浮的完整虎符,散发着威严的暗金光芒。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硝烟和远古的尘埃气息。
萧凛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一种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声。他染血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涌出更多的血沫,沿着惨白的下颌滑落。
楚明昭的身体绷紧到了极致,指甲深深抠进冰冷的岩石缝隙,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出青白色。她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脆弱肋骨的声音,如同濒死的鼓点。她在等待,等待那冰冷的审判,等待那如同前世刑场般无情的终结。
然而,萧凛的目光,在死死锁定她锁骨下胎记的瞬间,却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寒潭,极其剧烈地动荡起来!深潭般的眼底,所有的混乱、暴戾、痛苦,在看清那胎记的轮廓、感受到那微弱却同源的灼热余韵时,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足以颠覆世界的惊骇、难以置信和……一种深入骨髓的、被尘封的剧痛所取代!
那眼神……不再是看一个囚徒,一件凶器,一个需要抹杀的秘密……
而是……一种看到了某种绝不可能存在、却又血淋淋摆在眼前之物的……巨大震动!
“呃……”又是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萧凛喉间挤出。他死死捂住剧痛翻涌的胸口,身体因巨大的情绪冲击而无法控制地剧烈一晃,几乎要再次倒下。面具下,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死死地盯着楚明昭,嘴唇颤抖着,极其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吐出几个破碎到几乎听不清、却如同惊雷般在死寂地宫中炸响的音节:
“虎……符……胎……记……”
他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浓重的血腥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来的,充满了无法言喻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揭穿的冰冷绝望!
“前朝……皇族……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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