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喝到深夜，众人才纷纷散去，夜昙墨今夜喝足了梨花酿，那清甜的味道在唇齿间久久回味，不禁让他感叹，所能留下此刻的美好，此生怕是也无憾了。
清水师父喝的最多，婆婆酿的梨花酿最是他的心头好，苏陌将喝的东倒西歪的师父送回家时，一整天熙熙攘攘的小村落才渐渐安静下来，经历了白天的热闹和欢乐，人们都纷纷进入了梦乡。
回到家时，婆婆已经歇息了，苏陌看到夜昙墨房里的烛火还亮着，想起晚饭后婆婆交代她的事，便捧起一个托盘，叩响了夜昙墨的房门。
“门没上锁，进来吧。”屋内的人轻声道。
“看你房里的烛火还没熄，我…那个…”屋内，苏陌显得有些局促，一双眼睛飘忽不定，支支吾吾的解释自己为何深夜会敲他的房门，奈何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虽说没人告诉过她，男女授受不亲，孤男寡女不可共处一室之类的礼数，可关于夜昙墨，每一次不经意间的四目相对，无意间的肌肤相碰，都会令她既欢喜又羞愧。
至于二胖，他们小时候睡过一张床，长大后也并不避嫌。并不是因为他们有着长辈们公认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在她心里从没把二胖当成过男人，更不会把他当成自己的心上人。
她和二胖，只有兄弟情谊，却无半分男女之情。她可以毫无顾忌的肆意闯进二胖的房间，拍着他的大肚皮嘲笑他又长胖了，捉了青蛙塞进他的脖颈里…
对于夜昙墨，她却始终保持着男女有别。
醉眼望着面前窘迫的苏陌，夜昙墨也不言语，只静静的看着她笑，连她难为情的样子都这么可爱。
看他这样，苏陌更加羞涩难言了，转身就要掉头跑出去。低头看到了手里端着的托盘，才想起自己来此的真正目的。好似终于找到了理直气壮的理由，停住了脚步，清了清嗓子，昂首挺胸的说道：“喏！是婆婆来让我给你送这个的！”
苏陌将手中的托盘往夜昙墨面前推了推，夜昙墨有些疑惑的走上前接过苏陌手中的东西，那是一件崭新的靛蓝色连襟长袍，里衬处还放了足足的貉子毛皮，结结实实的暖和。
“给…给我的？”夜昙墨有些难以置信，他身上的衣物都是苏陌从二胖家里找出来的，受人之恩已大过天，岂敢再奢望这些身外之物。
“当然了！婆婆说，这是送你的新年礼物。”
“新年礼物…”夜昙墨重复着，手指轻轻的摩挲着那件衣袍，眼眸早已朦胧。
“时候不早了，我走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事情已办妥，夜已深不便久留，苏陌转身欲出房门。
“等一下…”夜昙墨在身后喊住。
苏陌顿住，停下脚步回身。
“谢谢你。苏陌，新年快乐。”
“夜昙墨，保重。”
两人相视而笑，内心安慰着彼此，道出了最后的告别。
到后半夜，夜昙墨睡得正沉，却被外面一阵阵熙熙攘攘的吵闹声给惊醒，听不清是从哪里发出的动静，在争论些什么，只觉有好多人在大声说话。夜昙墨醉眼迷蒙，双手用力的按了按两侧的太阳穴，想要自己清醒些。晚饭时喝了那老些梨花酿，此时正是上头的时候，只觉天旋地转，昏天暗地。
“呃…”夜昙墨发出一声闷哼，双臂撑着床板，挣扎着坐起身来，隔着床边的窗户，夜昙墨看到窗外天还是漆黑的，但院子里却有着微弱的灯光照进来。
一路扶着墙壁夜昙墨摸索着晃晃悠悠的出了房门，来到院中，却空无一人，那些声音是从院子的外面传进来的。
人声依然鼎沸，出了院门循着声音找去，在村落的主干道上夜昙墨看见许多村民都举着火把聚在那里，你一言我一语的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待走近些，夜昙墨揉了揉有些酸沉的双眼，看到婆婆和苏陌也在其中，二胖俯在苏陌的耳边低语说些什么。
连清水师父也在，昨晚他比自己喝的还要多些，如今看他的样子倒像没事人似的，捋着花白的胡须紧锁着眉头，认真的听着旁边村民的谈话，不时地点点头，精神得很。倒是自己，年纪轻轻身强体壮的，怎的还不如一位老者。
强装镇定的站直了身体，缓缓的走到苏陌他们身边，为了掩饰自己的逞强，夜昙墨清了下嗓子看着人群中聚集的村民询问道：“咳…发生了何事？”
“小夜小夜！”二胖从苏陌的另一侧转到夜昙墨身边，一双小眼睛泛着光迫不及待的向夜昙墨讲述今夜发生的事情。
“出大事了，小夜。今夜村里进了煞物了，村民们家里的牲畜多半都被那东西给糟蹋了，我们家那只大肥羊也被叼了去！”
“这不，村民们都聚在一起商量对策呢！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怪物呢，还真想见上一见。”
和那些眉头紧锁愁眉苦脸的村民不同，二胖关于今夜的事，倒多了几分兴奋。
听二胖颠三倒四的唠叨了半天，夜昙墨总算大概知道发生了何事，酒也醒了大半。这才看清村道上竟还残留着斑斑血迹，还有一些牲畜被拖拽的痕迹。
“祟，是祟。”苏陌望着人群轻声的说道。
“听师父说十年前村子里就发生过一次，也是在除夕夜。不幸的是，那次被袭击的除了家家户户的牲畜，还有几名幼小的孩童。”
“那些桃符，就是村民们为了驱赶祟而挂上去的，这几年除夕夜都平安无事，怎的今夜…”
“难道…都怪我，今天不该胡言乱语，说什么桃符没用的话，怕是触怒了神灵。”
那些桃符在黑夜里散发着鲜艳的红，随风摇摆，轻飘飘的。
“或许，这些符本来就没什么用。”瞥见苏陌在一旁自责的模样，夜昙墨随口安慰道。
“就是！我也觉得没什么用，什么符啊纸啊的，那东西要再敢来，倒不如真刀真剑的给它干！”二胖也义愤填膺的附和着，一整个晚上，总算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唉！年轻人啊，就是容易冲动！”人群中有村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那东西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十年前村子里的人也正面和它较量过，还不是…唉！”
“清水前辈，您老快想想办法吧，牲畜也就罢了，可不能再死人了，到底该怎么办啊？这桃符我们是家家户户都挂着的，怎么就是挡不住它呢？”
清水师父是谷里的老人，又是除苏陌以外唯一的一位医者，村民们信赖他，是无忧谷的主心骨，这些年来，村子里但凡发生个什么事，都是找他拿主意。
“若这桃符无用，看来得尽快摸清它的死穴了。今夜闹了这么大的动静，白日里它怕是不会再来了，大家先各自回家，锁好门户，暂时先不要外出，容老夫我好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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