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村村口的冲突虽然被高育良及时平息,但留在村民心头的阴霾却并未散去。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不安与倔强交织的复杂情绪。那三个神秘的“志愿者”在冲突后似乎暂时收敛了行迹,但村民们知道,他们并未离开,风暴只是暂时潜伏。
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巨大的古榕树在晚霞中投下斑驳而温暖的影子,仿佛一位沉默的巨人,用它千百年的沧桑,守护着脚下这片土地和依赖它的人们。
高小琴独自一人坐在粗壮的树根上,双臂抱着膝盖,海风吹拂着她略显凌乱的发丝。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妹妹小凤在一起,而是选择了一个人静静。白天冲突的喧嚣、警察组成的人墙、那些“志愿者”声嘶力竭的呐喊、高育良书记沉稳而有力的声音……这一切在她年轻的心里掀起了巨大的波澜。
她伸出手,轻轻抚摸着粗糙皴裂的树皮,指尖传来一种坚实而熟悉的触感,仿佛能感受到树皮下缓慢而有力的生命流动。
“树爷爷……”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像海风中的一丝叹息,“他们都说您碍事了,说您挡住了大家过上好日子的路……真的是这样吗?”
她将脸颊轻轻贴在微凉的树干上,闭上眼睛,过往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记得,小时候夏天闷热难耐,她和妹妹就睡在树下这张天然的“凉席”上,听着树叶沙沙作响,数着透过枝叶缝隙的星星,奶奶摇着蒲扇,讲着那些关于大海和古树的神奇故事,直到沉沉睡去。
她记得,父亲每次出海前,都会带着她和妹妹来到树下,郑重地拜一拜,祈求风平浪静,满载而归。那不仅仅是一种仪式,更是一种融入血脉的依赖和信仰。
她记得,去年台风来袭,狂风暴雨仿佛要吞噬整个村庄,是这棵巨大的古树,用它如盖的树冠和盘根错节的根系,为紧挨着树建的几户人家,挡住了最猛烈的风雨。
她记得,村里那个失去儿子的孤寡老人,每天傍晚都会搬个小凳子坐在树下,对着树自言自语,仿佛儿子就坐在旁边听着。树,成了他唯一的倾听者和寄托。
一滴温热的眼泪,悄无声息地从高小琴眼角滑落,滴在古老的树根上,迅速洇开,消失不见。
“树爷爷,您知道吗?阿爸说,没有您,就没有我们青石村……我们的根,就在这里啊……”她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们给钱,可以给我们新房子,可以给我们安排工作……可是,钱能买回这些记忆吗?能买回阿爸出海前的那份心安吗?能买回七叔公心里那份念想吗?”
她的低语,混杂着海风的呜咽和远处隐约的浪涛声,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凄凉和无助。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女,第一次如此真切地感受到了现实的残酷和理想的脆弱。她不懂那些复杂的大道理,不懂官场上的博弈,她只知道,这棵树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是她们整个青石村灵魂的依托。
不远处,伪装成民俗研究员的张桐,靠在一户人家的院墙阴影里,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他听不清高小琴具体在说什么,但他能看到她微微颤抖的肩膀和那无声流淌的泪水。这个铁血的汉子,心头也不由得一软,生出几分不忍。他将观察到的情况,通过隐秘的方式传递了出去。
几十公里外的林城,祁同伟在办公室里,看着王浩转呈过来的、张桐描述的“目标情绪低落,在古树下独自哭泣”的简短报告,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
他仿佛能透过这冰冷的文字,看到那个海边暮色中,孤独地依偎着古树哭泣的少女身影。前世那个风情万种、游走于权贵之间、眼底却深藏着无尽悲凉的高小琴,与此刻这个纯真无助、为守护心中信仰而流泪的渔家女形象,在他脑海中剧烈地重叠、交错。
一种强烈的、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保护欲,混合着前世未能护她周全的愧疚,如同岩浆般在他胸中翻涌。他猛地站起身,在办公室里烦躁地踱了几步。
“赵瑞龙……李达康……”他咬牙切齿地低吼,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知道,这一切的根源,在于那些人为了政策和利益,可以毫无顾忌地碾碎普通人最珍贵的情感寄托。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反而可能将高小琴推向更危险的境地。他重新坐回椅子上,目光落在吕州地图上青石村的位置,大脑飞速运转。
高育良已经注意到了有人在煽风点火,这是一个有利条件。但还不够,必须给高育良提供更有力的武器,才能扭转目前被舆论压制的被动局面。
“王浩,”他再次接通王浩的电话,声音已经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但语速更快,显示出他内心的决断,“两件事。第一,让张桐想办法,在不暴露的前提下,引导高小琴,或者村里其他明事理、有威望的人,将村民对古树的真实感情,不仅仅是口头诉说,最好能形成文字、影像资料,越具体、越感人越好。比如,收集老照片,记录老故事,拍摄村民与古树日常相处的真实瞬间。”
“第二,”祁同伟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锐光,“动用我们在省城媒体的关系,不是那些被赵瑞龙控制的小报,而是找一两家真正有社会责任感、注重人文关怀的媒体,把青石村古树的文化价值、村民的真实情感,以及可能存在的、有人故意激化矛盾的情况,以合适的方式‘透露’给他们。我们要帮高育良书记,把‘民意’的真正内涵,重新定义回来!”
王浩立刻明白了祁同伟的意图。前者是夯实情感基础,后者是争夺舆论阵地。这是在当前困境下,所能采取的最有力、也最隐蔽的反击。
“是,祁局!我马上去办!”
夜色渐深,青石村里,大部分人家已经熄灯。高小琴不知道,在遥远的林城,正有一个因她而心绪翻涌的男人,在为她、也为那棵古树的命运,进行着一场无声的谋划。
她只觉得,对着古树倾诉之后,心里似乎好受了一些。她站起身,最后摸了摸粗糙的树干,轻声却坚定地说:“树爷爷,您别怕,我们会守住您的。一定!”
海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是在回应她的誓言。
而在吕州市委家属院里,高育良的书房灯依然亮着。他站在窗前,望着城市的灯火,手中拿着环海区公安局初步摸查到的、关于那三个“志愿者”的一些模糊信息(他们使用了假身份),眉头紧锁。他感觉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对手的卑劣超出了他的想象。
就在这时,他的私人手机响了一下,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简短的几个字:“青石村村民情感资料及真正‘民意’诉求,或可助您破局。信源:关心吕州之人。”
高育良看着这条没头没尾的短信,眼神微凝。他没有回复,也没有追查号码来源,只是默默地将这条信息记在了心里。他知道,在这场看似力量悬殊的较量中,他或许并非孤军奋战。
夜色笼罩着吕州,也笼罩着青石村。古树静默,海浪低吟,但情感的暗流与智慧的博弈,却在每一个角落无声地涌动着,等待着破晓时刻的来临。那份源于土地、源于血脉的守护之情,正在凝聚成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试图刺破重重迷雾,为自己争得一缕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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