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大半截埋入土中，露出地面的部分也覆盖着厚厚的污垢与苔藓，但隐约可见其下雕刻着一些模糊的图案与符文。
唐忆快步上前，蹲下身，掌心灵力微吐，柔和的热量拂过石碑表面，小心地蒸干水汽，灼去苔藓污垢。
石碑真容逐渐显露。
材质非寻常青石，触手冰凉坚硬，带着某种玉质光泽。
上面刻着的并非佛经，而是一些极其古老、扭曲、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的奇异符号，与唐忆识海中那悬齐剑虚影上的裂纹符文同源！
只是更为复杂，且中间一大片似乎因断裂而缺失了。
就在符文完全显现的刹那。
“嗡！”
石碑猛地一震！表面所有符文骤然亮起幽暗深沉的光芒！
与此同时，宋白离眉心的太阴月魄亦是自发流转，清辉大盛，与那石碑幽光隐隐形成对抗之势！
咻咻咻！
数道漆黑如墨、快如闪电的影子猛地从周围坍塌的塔堆阴影中暴射而出，直取正在解读石碑的唐忆后心！
那并非活物，而是由精纯阴煞怨力凝聚而成的守碑邪灵！
其气息竟与血刀门的邪功有几分相似，却更为古老阴毒！
宋白离似乎早有预料。
甚至未回头，悬浮身侧的长剑一声轻吟，一道弧形月华剑气横扫而出，冰冷皎洁，后发先至！
噗！噗！噗！
黑影撞上月华，如雪遇烈阳，发出凄厉尖啸，瞬间被净化消散，连一丝黑气都未留下。
然而，被这邪灵一扰，唐忆与石碑之间那微妙的联系似乎被触动！
石碑上幽光再涨，竟投射出一幅模糊残缺的地图虚影，似山峦，似水道，其中一道锐利如剑的光点闪烁不定，却无法看清具体位置！
同时，一股冰冷暴戾的意念顺着那联系猛地冲向唐忆识海。
那是残碑中蕴含的、属于悬齐剑的残缺剑意与无数岁月积累的煞气！
唐忆闷哼一声，只觉头颅欲裂，剧痛钻心！
眼中金光剧烈闪烁，灵力自主护体，与那入侵的剑意煞气疯狂对抗！
宋白离眸光一凛，一步踏至唐忆身侧，素手轻按在他后心。
精纯至极的太阴月华涌入，并非攻击，而是化作一层清凉护罩，瞬间将他识海与那狂暴剑意隔绝开来，同时极寒气息反向压制住躁动的石碑！
幽光与虚影骤然消散。石碑恢复死寂，仿佛刚才的一切皆是幻觉。
唐忆喘出一口浊气，额角尽是冷汗，腕间灼痛缓缓消退。
“如何？”宋白离收回手，声音依旧平静。
“地图残缺，方位不明……”唐忆压下翻涌的气血，目光锐利地盯住石碑上那几个最为古老的核心符文。
“但这股剑意……绝不会错！悬齐剑必然存在，而且……似乎被某种力量强行打碎并封印了！”
他抬起头，看向宋白离：“这石碑，只是其中一个标记点。”
宋白离视线扫过周遭坍塌的塔林，最后落回那面重归沉寂的残碑。
“标记已现，线索未断。”她淡淡道，“下一个，在何处？”
风声呜咽，穿过荒寺残塔，如泣如诉。
两人刚踏出枯荣古寺那歪斜破败的山门，将满院荒寂抛在身后。
天光刺破墨蓝的云层，将东边天际染成一片柔和的蟹壳青。
很快，那一抹青白中透出金红，朝阳如同熔金的巨轮，缓缓自远山脊线后攀升，将万道霞光泼洒向沉睡的大地。
“哎呀呀，两位小友请留步！”
一个略显油滑苍老的声音突兀响起，打破了郊野的寂静。
只见山门旁那棵半枯的老松树下，转出一个老道士。
这道士穿着件洗得发白的青云观道袍，袍角沾着泥点子，头发用一根树枝随意绾着，几缕白发散乱地垂在额前。
他面容清瘦，眼神却亮得惊人，透着几分与年纪不符的狡黠。
手里还拎着个朱红酒葫芦，浑身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酒气。
他三步并作两步凑上前来，眯着眼，笑眯眯地在宋白离和唐忆身上来回打量，尤其在他们沾染了古寺尘埃的衣摆上多停留了一瞬。
“贫道青云观玄明子，见过两位小友。”他装模作样地打了个稽首，眼睛却滴溜溜转着，“观两位气息清正，灵光内蕴，必是名门高徒！不知来这荒山野寺，所为何事啊？”
唐忆与宋白离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这老道出现得蹊跷，看似不正经，步伐气息却沉稳内敛，绝非寻常野道士。
宋白离面无表情，不予理会，继续前行。
唐忆则脚步稍缓，拱了拱手，语气客气却疏离：“原来是玄明子道长。我等奉师门之命，路过此地，见古寺荒废，入内查看一番而已。”
“哦？查看？”玄明子嘿嘿一笑，晃了晃酒葫芦，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
“怕是没那么简单吧？那寺里头的玩意儿……可不太平。两位小友周身气息虽正，却沾了点……嗯，陈年老煞的味道，还有一丝极锐利的金气，莫非是碰了后山塔林那块破石头？”
他竟一口道破关键！
唐忆心中警铃微作，面上却不动声色：“道长说笑了，不过是些残碑断碣，能有何特异？”
“嘿！小友这就没意思了。”玄明子撇撇嘴，仰头灌了一口酒。
“那破碑要是寻常，贫道我早把它搬回去垫桌脚了！还轮得到你们？”他搓着手指，眼睛眯得更细，“明人不说暗话，两位小友是否从那碑上……得了什么提示？贫道对此地掌故颇熟，或可……交流一二？”
他话里话外，试探与纠缠之意昭然若揭。
宋白离忽然停步，侧过身，目光落在玄明子身上。
“道长既熟掌故，”她声音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可知晓‘悬齐’二字？”
玄明子灌酒的动作猛然一僵，酒水洒了几滴出来。
他脸上那不太正经的笑容瞬间收敛，眼中精光爆射，虽只是一瞬，又恢复了那副醉醺醺的模样，但那一刹那的震惊却未能完全掩饰。
“悬……悬齐？”他掏掏耳朵，故作茫然，“什么东西？听着像把破剪刀的名字……哎呦！”
他话音未落，脚下不知怎地一滑，哎哟一声惊呼，看似狼狈地向前扑倒，手中酒葫芦脱手飞出，直直砸向唐忆面门！
那酒葫芦在空中竟隐带风雷之声，显然附着了不弱的力道！
试探来了。
唐忆反应极快，不闪不避，右手疾探而出，指尖金光一闪而逝，精准地捏住飞来的葫芦嘴！
嗤——！
一股灼热阳气与葫芦上附着的阴柔力道碰撞，发出细微声响。
酒葫芦稳稳停在他指尖，滴溜溜转动，表面附着的力道被瞬间化解。
另一边，玄明子“哎呀呀”叫着要摔倒，身体却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扭转，看似胡乱挥舞的手臂，一根手指悄无声息地点向宋白离袖中手腕，指尖隐含着一缕破煞清光！
宋白离甚至未抬眼看他。
袖袍微拂，如流云轻荡。
嗡……
玄明子那蕴含清光的手指在距离她袖袍三寸处骤然停滞，仿佛点上了一堵无形冰墙！
极寒顺着他指尖瞬间反侵，令他半条胳膊都微微一麻！
老道士脸色终于变了变，借势一个踉跄站稳，甩着发麻的胳膊，干笑起来：“哎呀呀，人老了腿脚就是不中用，让小友见笑了，见笑了……”
他看向两人的眼神已彻底不同，那笑意之下，是浓浓的惊疑与审视。
唐忆将酒葫芦抛还给他，语气依旧客气，却带上了几分深意：“道长还是拿稳些好。”
玄明子接住葫芦，嘿嘿干笑两声，忽然正了正神色：
“两位小友……果真非凡。”他压低了声音，语气少了几分油滑，“这里水深，那残碑更是不祥。若二位真为此而来，贫道或可……提供些许便利，只求……”
他话未说完，宋白离已转身，只留下一句清冷的话飘散在暮色里：
“跟得上，便来。”
身影已如月华流泻，向西而去。
唐忆对玄明子略一颔首，周身金光微闪，紧随其后。
玄明子站在原地，看着两人迅速远去的背影，猛灌了一口酒，眼中精光闪烁，哪还有半分醉意。
他喃喃自语，搓着下巴，“有意思……有意思！这浑水，贫道蹚定了！”
他将酒葫芦往腰间一挂，身形一晃，竟如青烟般飘起，不紧不慢地吊在了两人后方，步法玄妙，竟未被立刻甩开。
唐忆在脑海中搜索一番，对宋白离传音道：“这老道士应当是青云观的，黑水城周围的道观中，只有他们才有些水平。”
宋白离蹙眉。
“看着不太正经，我不放心。”
唐忆给了她一个眼神，无奈摇头。
“不急，我们多多观察就是了。”
晨曦初露，三人前后，向着未知的线索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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