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狻猊此刻停住了祂的动作,大大的眼睛透露出大大的疑惑。
祂歪着头,尾巴上的火焰“噗”地炸了个小火花。
“名字?”祂的嗓音像熔化的金子,带着天生的威严,却又因困惑而柔软,“那是什么? ”
唐忆眨了眨眼。
“就是……别人叫你时的称呼啊。”他比划着,“比如你可以喊我唐忆。”
狻猊低头,爪子无意识地在地上划出一道焦痕。
“不需要。”鳞片微微竖起,“吾乃神兽,天生地养,何须凡俗称谓……”
“可我想叫你怎么办。”唐忆打断祂。
整个大殿陷入沉默。
狻猊的尾巴上的火苗也静止了。
唐忆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天宫的穹顶,故作随意:“总不能一直‘喂’来‘喂’去吧?你看你尾巴像个小火炬,又总爱闹腾……”
他忽然眼睛一亮,“叫‘燎’怎么样?就取‘星火燎原’的燎!”
“燎?”狻猊,不!现在该叫燎了。
祂缓慢地重复这个音节,舌尖滚过陌生的震颤。
“嗯!还有更厉害的!”唐忆一骨碌爬起来,沾着墨汁的手指在空中虚画。
“比如若是夜里星空下,你就叫‘星燎’;若是生气喷火,就是‘焰燎’;要是变小了躲起来……
“荒唐!”祂一爪子拍散唐忆比划的虚影,却没收住尾巴尖悄悄画出的燃烧圆圈。
“吾岂是你能随意命名的!”
“星燎。”唐忆突然定定看着祂。
金瞳猛地收缩。
万年来,第一次有谁不是敬畏地称祂“神兽”,不是疏离地唤祂“狻猊”。
只是两个音节,轻飘飘的,却像一粒火星落入干草,好似一瞬间就点燃了祂的心。
“随你吧。”
星燎转身假装整理被烧焦的竹简,鳞片下泛出淡淡的蓝焰,“不过若叫错了……”
“知道知道,烧我头发嘛。”唐忆笑嘻嘻去勾祂的尾巴,“快去,星燎。把西边的书架扶正!”
云霞掠过,天宫的琉璃瓦下,一小团金蓝色的火苗追着少年东跑西跑,在风里留下细碎的笑骂和噼啪炸响的火星。
……
收拾完最后一卷竹简,唐忆瘫在云阶上,望着被他们复原如初的大殿,长舒一口气:“总算搞定了。”
星燎趴在一旁,尾巴尖的火苗懒洋洋地晃着,映得金瞳半明半暗。
祂盯着天穹上映照的星河,不自觉地笑出了声,忽然开口:“凡人,你如何进天宫的?”
唐忆枕着手臂,翘起二郎腿:“鬼知道我为什么进来了,我之前在地底就被压晕了。”
星燎的尾巴上的火苗“噗”地窜高:“你的生命刻轮已经有十八轮了,怎地如此之弱?”
“不然呢?”唐忆侧头看祂,笑得没心没肺。
星燎噎住,龙须都抖了抖。
“那你就不好奇吾为什么被追吗?”
唐忆双手在地上一撑,双眼顿时就亮了起来,第一次有机会见识到神灵之间的争斗。
“那你快说说。”
星燎昂起自己的小脑袋,优雅地转了个身。
“其实…吾也不知。”
“吾自苏醒起,就一直在这座天宫内,这万年来都跟着它一直在飘荡万界之中,偶尔溜出去玩玩。”
“可惜这次就出事了,本来看见你在那栋小楼里被耍的团团转,感觉还挺好玩的。”
“正准备离开,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个棺材,然后就一直追着吾,好像还说了些什么。”
唐忆眼珠微微一转,开始思索:“那你还记得那口棺材说了些什么吗?”
星燎感觉有点心虚地低下了头,尾巴不自觉地在地上画圈。
“光顾着逃跑了,没听清。”
唐忆抬起右手扶住额头,他不明白,这么蠢的玩意是怎么成为神灵的,难不成只靠自身的种族天赋吗?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发问:“那你知道,我进入那栋楼之前有没有什么提示、任务之类的?”
星燎瞬间站立起来,变得神气无比。
“这个我知道,当时你的身前有一个光幕,上面有很多字,跟那栋楼消失后出现的光幕差不多吧。”
“不过你刚进来时,好像正在昏迷之中,应该没看到。”
言毕,星燎咧开嘴笑出了声。
唐忆脸色骤变,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小丑?
“而且,吾猜到了你是如何进天宫的!当时吾正准备映照天宫来帮我进行空间挪移。”
“突然出现了一只大手,带着神圣炽热的气息,吾感觉有一种亲密感,就任由它将吾直接推走了。”
“而你很可能就是那只手给带进来的!”
唐忆紧紧盯着星燎的双眼:“你确定不是你打不过才任由那只手推你的?”
星燎全身炸起火焰,那架势仿佛要再打一次似的。
唐忆连忙抬手制止。
“好好好,我刚刚说错话了,还有一种可能,那只手可能是你从未见过的父亲所幻化!因此,才会帮助你逃脱。”
星燎周身的火焰遁入虚空不见,神色郑重的点了点头。
唐忆见哄住了星燎,立马道:“那你现在能把我送回去吗?我还要回家呢。”
星燎又是抬手轻轻一爪拍到唐忆的脑门上,道:“你急什么?还有个好消息没告诉你呢。”
“恭喜你,唐忆。”
“从今以后,这座天宫属于你!”
唐忆愣住了,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己已成为了天宫之主。
星燎飞上蟠龙金柱上按了一下,尾巴火苗“噼啪”一响,随后身躯变大:“抓紧时间。”
突然俯冲下来叼住唐忆的后领,“走你! ”
唐忆只觉脚下一空,再睁眼已站在万丈云台边缘。
整座天宫在脚下铺展,琉璃瓦映着星河,空荡荡的玉阶回廊里,只有他们的影子在流动。
他站在云端,好似忽然不会呼吸了 ,此刻似乎正值黄昏。
千万道霞光从脚下升起,琉璃瓦铺展成流动的金河。
远处的玉楼浮在云海之上,檐角的风铃摇碎星光,叮叮当当全坠落在他衣襟里。
“发什么呆?”星燎的尾巴扫过他耳边,火星子溅在风里,“这才刚到天门呢。”
可唐忆已经不想听了。
他看见了银河——银闪闪的波涛里沉浮着未写完的诗句,某个浪尖上还卡着半阙“金风玉露”。
看见月亮是枚透亮的玉盘,盘底沾着没擦干净的桂花瓣。
最远处有棵看不到顶的树,每一片叶子都在播放凡间的悲欢。
“那是三生树。”星燎用爪子拨开一团路过的云,“每片叶子都在吃记忆——喂!”
唐忆已经跑到最近的玉栏边。
栏下不是虚空,而是无数面水镜,镜中映着不同季节的人间。
他伸手碰了碰春镜,指尖立刻沾上杏花雨;拂过秋镜,袖口便缠满桂花香。
“别玩坏了。”星燎叼着他后领往后拖。
“上次吾在这照镜子,把一个世界东北角的冬天漏进了夏天,害得一群人六月穿棉袄呢。”
可唐忆又发现了新东西。
回廊的柱子根本不是木头,是凝固的烟霞!
手按上去会泛起涟漪般的彩晕,隐约传来上古的祭祀乐声。
每走三步,梁上垂下的纱幔就变换一次颜色,靛青的纱上绣着星图,绯红的又刺着山海。
“小心点!”星燎突然扑倒他。一道彩虹从他们头顶呼啸而过,虹桥上正是一段又一段从其他世界捕捉的噩梦。
唐忆躺在云砖上笑着。
抬头时,正撞见一群赶路的流星——它们拖着焰尾匆匆掠过,最调皮的那颗突然拐弯,在唐忆鼻尖上亲了一下,烫出个小红点。
少年站起身,在虹桥残影里,衣袖灌满银河的风。
他眼睛亮得可怕,像是要把整座天宫装进去。
“星燎。”他声音发颤,“我想偷走这个黄昏。”
星燎的尾巴火“嗤”地灭了,祂望着唐忆被霞光描红的侧脸。
突然觉得这座看了万年的天宫,原来真的会让人间客发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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