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大炎官方似乎进入了观望期,不再安排正式会面,只是派了几个向导,美其名曰陪同游览炎阳城。太玄也不着急,正好借此机会,深入了解这座雄城。
走在炎阳城的街道上,那种与华胥迥异的感觉更加鲜明。
繁华是真繁华。主要街道宽阔足以让八驾马车并行,两旁商铺林立,售卖着各种闪烁着灵光的法器、丹药、矿石,甚至还有一些被驯服的、模样奇特的小型火系灵兽。行人摩肩接踵,修士的比例明显高于华胥,而且大多气息彪悍,眼神锐利。
但这份繁华背后,是近乎刻板的秩序。随处可见身着赤甲的城卫军巡逻,眼神扫视着每一个人,带着审视。街道干净得几乎看不到一片纸屑,行人大多步履匆匆,很少驻足闲聊,更少见华胥街头那种孩童追逐嬉戏、老人树下对弈的闲适景象。整个城市,像一架精密而高速运转的机器,每一个齿轮都被严格限定在自己的轨道上。
空气中弥漫的,依旧是那股主导一切的燥热火灵力。其他属性的灵气被压制得极其微弱,水灵之气更是几乎绝迹。语善走在街上,需要时刻运转功法,才能抵消那种无处不在的“灼烧”感,她轻声对太玄说:“此地……宛若一个大熔炉,要将一切都锻造成统一的模样。”
太玄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那些虽然衣着光鲜,但眉宇间或多或少带着一丝压抑或戾气的行人,心中了然。这种极端的环境,确实能催生出强大的个体,但也极易扭曲心性,失了中和之道。
这天下午,他们刚从一家规模宏大的炼器材料商行出来,准备返回驿馆。刚到驿馆门口,却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几名身着不同宗门服饰、气息浑厚的老者,正堵在驿馆大门前,一个个面色不善。为首的,正是前几天宴会上吃过瘪的烈阳宗宗主雷震,他身边还跟着几位同样眼神倨傲、一看就是传统守旧派代表的人物。
“太玄真人,真是巧啊!”雷震声若洪钟,带着一股兴师问罪的意味,“我等几人,对真人所言‘宽恕’、‘包容’之道,尚有诸多不解,特来请教!”
这哪是请教,分明是找茬来了。周围已经有不少路人被吸引,远远地围观,指指点点。
太玄面色不变,尚未开口,跟在后面的赵星却忍不住了,上前一步,朗声道:“请教就好好请教,堵在人家门口,算什么道理?这就是你们大炎的待客之道?”他年轻气盛,最看不惯这种仗着资历摆架子的行为。
一个穿着玄铁重甲、来自“焚天谷”的长老冷哼一声,声如铁石摩擦:“黄口小儿,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我等与太玄真人论道,你插什么嘴!”说着,一股灼热霸道的灵压如同无形火浪,猛地压向赵星,想给他个下马威。
赵星感觉像是一堵烧红的铁墙迎面撞来,呼吸一窒。但他性子倔强,非但不退,体内元婴猛地运转,一股同样刚猛、却更加精纯凝练的至阳灵力轰然爆发,如同初升之旭日,带着一股蓬勃无畏的锐气,硬生生顶住了那股火浪!
“嘭!”
两股无形的力量在半空碰撞,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气浪卷起地上的尘土,向四周扩散。那焚天谷长老身形微微一晃,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年纪轻轻的华胥小子,灵力竟然如此精纯雄厚,丝毫不落下风!
“咦?”雷震也微微挑眉,重新打量了赵星几眼。
“星儿,不得无礼。”太玄这才淡淡开口,声音平和,却仿佛带着一股奇异的力量,瞬间抚平了场中躁动的灵力波动。他看向雷震几人,“诸位既然有心论道,不妨入内一叙。堵在门口,岂非让人笑话我辈修士不知礼数?”
他这话轻飘飘的,却让雷震几人老脸一红。他们本想当众给华胥使团一个难堪,没想到被赵星硬顶了回来,太玄又反将一军,说他们不知礼数。
“哼!进去就进去!”雷震梗着脖子,率先大步踏入驿馆。其他几人也只好跟上。
论道就在驿馆的客厅进行。说是论道,其实就是言语机锋的战场。
一位来自“赤霞观”的老道,捻着胡须,语气尖刻:“真人言众生平等,仙凡一体。然则,蝼蚁之力,岂能与巨象相比?强行等同,不过是自欺欺人!我辈修士,汲取天地精华,超脱凡俗,本就高于凡人,此乃天道伦常!”
太玄尚未回应,旁边安静坐着的李妍,却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如同清泉流淌:“道长所言,窃以为不妥。”
众人目光转向这位气质温婉的长公主。
李妍不疾不徐,继续道:“巨象虽力大,却需食草木,饮江河,依存于天地。蝼蚁虽微,亦能溃千里之堤,有其存在之理。天地万物,各司其职,各有其道,何来绝对之高下?我华胥之道,非是要抹杀差异,而是尊重每一种存在,发掘每一种可能。使巨象之力能庇护众生,使蝼蚁之智亦可启迪心灵。如此,方是和谐长久之道。”
她声音不大,却条理清晰,以柔克刚,将那老道“弱肉强食”的论调批驳得有些站不住脚。那老道张了张嘴,一时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另一位宗门长老见状,立刻转换话题,攻击《宽恕无上心经》的实用性:“尔等经义,空谈心性,于实战搏杀有何益处?修行界危机四伏,若无雷霆手段,顷刻间便身死道消!宽恕?对敌人宽恕,便是对自己残忍!”
这次,赵星忍不住嗤笑一声:“谁说我们只会宽恕了?宽恕是对己,对同道,是为了心境澄明,念头通达,修行起来事半功倍。对敌人?”他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眼神却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那得先问问我的拳头答不答应!心宽,不代表手软!你们是不是对我们华胥修士有什么误解?”
他这话说得直白又霸气,带着一股混不吝的劲儿,反而让那几个习惯了弯弯绕绕的长老有些接不住。是啊,人家只是理念不同,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对敌人也讲宽恕?
论道持续了半个时辰,太玄偶尔点拨几句,往往一针见血,直指大道本源,让雷震等人暗自心惊。语善和青禾散人则稳坐钓鱼台,气度从容。赵星和李妍的几次应对,更是可圈可点,一个刚猛直接,一个柔韧睿智,配合默契。
最终,雷震几人铩羽而归,没占到半点便宜,反而隐隐觉得对方那套“歪理邪说”似乎……也有点道理?这让他们更加烦躁,悻悻离去。
这边传统派长老刚走,另一边,以三皇子慕容曦为首的一群大炎年轻子弟又来了。这次倒不全是挑衅,更多是年轻人之间的好奇与不服气。
慕容曦依旧那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但他身边几个同样出身不凡的年轻修士,看向赵星和李妍的目光中,却少了几分轻视,多了几分跃跃欲试的战意。
“赵星,听说你肉身力量不错?敢不敢不用灵力,纯粹肉身较量一番?”一个身材壮硕、如同铁塔般的青年站出来,他是镇国公家的嫡孙,以炼体闻名。
赵星眼睛一亮:“有何不敢!”他早就手痒了。
两人就在驿馆宽敞的院子里摆开架势。不用灵力,纯粹是肌肉力量的碰撞,拳拳到肉,发出沉闷的“砰砰”声。那镇国公孙子力量确实惊人,但赵星的肉身经过太玄多年以各种天材地宝打磨,又修行了顶尖炼体法门,更显坚韧与灵动。几十个回合下来,那青年被赵星一记巧劲摔了出去,虽然没受伤,却也是灰头土脸。
他爬起来,非但不怒,反而对着赵星一抱拳,瓮声瓮气道:“厉害!我服了!你这身板,怎么练的?”
赵星哈哈一笑,拍了拍他肩膀:“没啥诀窍,跟着我爹爹,吃得苦中苦罢了!”
另一边,李妍则与几位对治国理政感兴趣的大炎年轻文官子弟交流起来。当李妍谈及华胥如何利用傀儡术解放劳力,推广基础教育,建立更公平的晋升渠道时,那几个年轻人听得目瞪口呆,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思议和……一丝隐藏的向往。这与他们熟知的、等级森严、资源高度垄断的大炎现状,反差太大了。
慕容曦看着自己这边的人,要么在武力上没占到便宜,要么在理念上被吸引,脸色越来越难看,哼了一声,甩袖而去。
一天的游览和接连的“交锋”下来,使团众人虽然有些疲惫,但精神却颇为振奋。
“看来,这大炎国内,也并非铁板一块。”李妍总结道,“年轻一代中,亦有思变之人。”
赵星揉着有些发酸的胳膊,咧嘴笑道:“管他铁板钢板,总得先敲开几条缝!今天这架打得痛快,那帮老家伙也被噎得不轻!”
太玄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以及那永恒不变的金色炎阳辉光,目光悠远。
春风已至,就看何时能化开这漫山遍野的烈焰坚冰了。
这初次的交锋,只是一个开始。但至少,他们在这片看似密不透风的土地上,成功地敲出了第一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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