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澜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这狭小密闭的石室里炸开，震得林悠然魂飞魄散。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跟来的？他知道了多少？
黑暗中，她只能凭借声音判断他停在洞口，并未立刻进来。那本刚刚得到的、记录着惊天秘密的名册，此刻正紧紧贴在她的胸前，冰凉的金属线装订硌着她的肌肤，也硌着她狂跳的心。
“王……王爷？”她强迫自己发出声音，带着一丝被惊扰的、恰到好处的慌乱，“您……您怎么来了？”
她没有立刻点燃火折，黑暗是她此刻唯一的屏障。
“本王醒来不见你，德顺说你傍晚便歇下了。”萧景澜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林悠然能感觉到那话语下的审视与探究，“府中护卫禀报，见有人影潜出府邸，形似王妃，方向……似是落霞峰。本王不放心，特来寻你。”
他的解释合情合理，但林悠然一个字也不信。他重伤未愈，岂会因一个“形似”的人影就亲自深夜追出城？他定然是早就察觉了她的动向，或者说，他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妾身……妾身只是心中烦闷，想起苏姑娘所言落霞峰景致，便想来看看夜色，散散心……”她试图编织一个合理的借口，声音却不由自主地带着一丝颤抖。
“散心？”萧景澜重复着这两个字，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冷嘲，“散心需要潜入这等人迹罕至的隐秘洞穴？需要……吹熄灯火，屏息凝神？”
他果然察觉了！林悠然心头一沉。
“出来吧，悠然。”萧景澜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里面黑暗，不安全。”
林悠然知道，再躲下去已无意义。她深吸一口气，擦亮了火折。微弱的光线重新照亮了石室，也照亮了站在洞口、一身玄色常服、面色在火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的萧景澜。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她怀中那本明显刚被取出、还带着灰尘的金属线装书册上，眸色瞬间深沉如墨。
“那是什么？”他问，声音平静，却带着千钧之力。
林悠然下意识地将书册往身后藏了藏，这个动作却更加暴露了她的心虚。
萧景澜缓缓踱步进来，石室本就不大，他几步便走到了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了强大的压迫感。他没有立刻去夺那本书，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紧紧盯着她，仿佛要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和秘密。
“看来，本王的王妃，又找到了些……有趣的东西。”他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是与苏白衣有关？还是与……本王有关？”
他直接提到了苏白衣，也直接将问题引向了自己！林悠然心脏紧缩，几乎能听到血液冲上头顶的声音。她该如何回答？坦白？将那足以将他置于死地的秘密和盘托出？还是继续隐瞒？
苏白衣的警告，“小心周……”，还有那本莫名出现的书册，萧景澜此刻的突然出现……这一切串联起来，让她无法判断，眼前的男人，究竟是受害者，还是这一切迷雾的编织者？
“王爷……”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妾身只是……偶然发现此地……”
“偶然？”萧景澜打断她，忽然伸出手，不是去拿书，而是轻轻拂开她额前因紧张而被汗水黏住的一缕碎发，动作看似温柔，指尖却带着冰凉的寒意，“悠然，你可知，这世上最危险的，往往不是已知的敌人，而是……看似亲近之人的隐瞒与猜忌。”
他的指尖滑过她的脸颊，带来一阵战栗。“本王说过，我们现在是‘盟友’。盟友之间，需要坦诚。”
他的话语像是最柔软的刀子，抵在她的心上。坦诚？她如何坦诚？坦诚她怀疑他的身世？坦诚她手中握着他可能是前朝余孽的证据？
就在林悠然心乱如麻，几乎要被他的目光和话语压垮之际，萧景澜却忽然收回了手，后退了半步，目光也从她脸上移开，落到了石室中央那张空荡荡的石桌上。
“这个地方，本王很多年前就知道。”他忽然开口，语气变得有些悠远，带着一种回忆的漠然，“是母妃……留给我的，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
林悠然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母妃？那个在玄武门血案后“失踪”的靖王侧妃？
“她说，如果有一天，我觉得前路迷茫，或者……对自己的来历产生怀疑时，可以来这里看看。”萧景澜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敲在林悠然心上，“但我从未在里面找到过任何东西。直到……你出现了。”
他转过头，重新看向她，目光复杂难辨：“似乎很多本王追寻多年而不得的答案，总会因你而浮现。你说，这是巧合，还是……命运？”
林悠然彻底愣住了。他这番话，是承认了他对自己身世的疑虑？还是另一种更高明的、引导她主动交出秘密的手段？
石室内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火折燃烧发出的细微噼啪声。两人之间隔着一步之遥，却仿佛隔着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沟壑里填满了秘密、猜疑和未尽的言语。
林悠然看着他苍白而隐忍的侧脸，想起他重伤之下依旧挺拔的脊梁，想起他在别院和官道上不惜自身护住她的瞬间，再想到那名册上“李代桃僵”那触目惊心的四个字……心中五味杂陈，酸涩难言。
她究竟该不该相信他？相信这个身份成谜、心思深沉如海的男人？
最终，她一咬牙，将怀中的名册拿了出来，却没有立刻递给他，而是紧紧攥在手里，迎着他深沉的目光，一字一句地问道：“王爷，在您心中，究竟是这萧氏的江山重要，还是……查明真相，无论是关于玄武门，还是关于您自己，更重要？”
这是一个赌博。赌他对皇室的忠诚，与对自身根源的探寻，孰轻孰重。
萧景澜凝视着她，看着她眼中闪烁的决绝与孤注一掷的光芒，沉默了许久许久。久到林悠然以为他不会回答，或者会给出一个虚伪的答案。
然而，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斩断一切后路的决然：
“真相。”
就在林悠然因他这简短却重若千钧的两个字而心神剧震，几乎要松手将名册递给他的那一刹那——
“咻！”
一支淬着幽蓝寒光的短弩箭，如同黑暗中射出的毒蛇，毫无征兆地从洞口方向疾射而来，目标直指萧景澜的后心！
“小心！”林悠然失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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