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时间，小夭便抱着狌狌镜去了玱玹的御书房。
玱玹正在批阅奏折，见她进来，当即放下朱笔，屏退了殿内所有侍从。
小夭没有半分迟疑，当着玱玹的面指尖抚过镜面——镜中储存几段影像尽数化为细碎的光屑，消散在空气中。
镜面恢复最初的澄澈，玱玹确认无误后才颔首道：“鄞已在药房房候着，我让御膳房备了你爱吃的桂花糕。”
顿了顿，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补充道：“万事以自身为重，若觉得辛苦，便放缓些进度。”
小夭笑了笑没接话，转身提着裙摆快步走向药房——她知道，相柳此刻的情形，根本容不得半分松懈。
药房内，鄞摆弄桌上的显微镜打转，眼神里满是惊叹。
见小夭进来，立刻语气急切问道：
“大王姬，浩翎居然有这般神奇的物件？竟能将细微的蛊虫纹路看得如此清晰！”
小夭挑眉，将装着实验器材的木箱打开，笑道：“还有这些精妙器材呢，组合起来一定亮瞎你的眼！”
两人当即投入研究，从《九黎毒蛊经》中记载的迷魂草提取物，到极北之地特有的冰蚕唾液，再到深海鲛珠研磨的粉末，每一种药材的配比都反复推演。
鄞对显微镜的痴迷和小夭预期一样，常常对着玻片里的药材组织一看就是半个时辰，连午饭都忘了吃。
小夭本打算趁他入迷时，每进展一步就悄悄调配解药的核心药材，可刚将忘忧草的汁液倒入瓷碗，殿外便传来两名医官的声音：
“陛下命我二人前来听候差遣，记录药材损耗与研究进展，以便及时补充物资。”
小夭握着瓷碗的手微微一紧，随即不动声色地将碗中的汁液倒回药罐，笑着应道：
“有劳二位医师。”
这哪里是协助，分明是玱玹派来监视的眼线。若此刻执意研制解药，必然会引起怀疑，一旦玱玹从中作梗，耽误的便是相柳的性命。
小夭咬了咬牙，暂时压下炼制解药的念头，转头对鄞道：
“集中精力攻克失忆药的配方，剂量必须精准到毫厘。”
此后的日子，小夭与鄞日夜泡在药房，两名医师则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笔尖在竹简上不停记录。
每到深夜回到寝殿，小夭才会悄悄取出狌狌镜，借着烛火将当日的研究心得、药材配比、甚至是对剂量的细微调整，尽数记录进去。
她知道，这些文字将来会是自己恢复记忆、炼制解药的唯一线索。
镜中光影流动，映出她眼底的疲惫，却也藏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一个半月后，第一份淡紫色的药汁装入药碗时，药房内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鄞将药汁摇匀，眉头却皱得很紧：
“此药从未有人试过，药效深浅难以预判，明日试药时，我会守在一旁实时监测脉象。”
小夭接过玉瓶，指尖微微颤抖——她不知道这一剂服下，会忘记多少过往，会不会连与相柳初遇的画面都一并抹去。
回到寝殿，小夭取出九雪塞给她的小匕首，咬着牙在自己的大腿内侧刻下一行小字：
“每晚务必看狌狌镜，切记切记！”
匕首划破肌肤鲜血渗出，她却浑然不觉疼痛，只借着烛火反复确认字迹清晰可辨。
随后捧着狌狌镜，对着镜中的自己一字一句道：
“若大腿上的字迹模糊或消失，立刻重新刻上！离开辰荣山，按镜中记录炼制解药服下！”反复确认狌狌镜记录下了这句话，才将狌狌镜放到枕头下。
试药前，小夭与鄞反复推演药效。
按照推理结果，每服一次失忆药，大概会失去最近十年的记忆，且记忆越深刻、越清晰的事，消失得越快。
小夭算了算，从她在清水镇捡到叶十七至今，已有一百二十一年，若要彻底遗忘与相柳相关的所有过往，至少需要服药十二次。
“不能再往前了。”小夭望着窗外的凤凰花，喃喃道：“清水镇之前的记忆，是我的根，若连那些都忘了，我便不再是我了。”
第一次服药后，小夭昏睡了整整一天。醒来时，她看着床边守着的鄞，眼神里满是茫然：
“你是……谁？我在哪？我是浩翎玖瑶？”
待鄞确认了她就是浩翎玖瑶，提醒自己是一同研制药物的医师，小夭才渐渐缓过神。
借口换衣服独自回到寝殿，掀起裙摆查看大腿上的字迹，见仍清晰如初，才松了口气。
随后从床褥间摸出狌狌镜，灵力抚过看着镜中自己留下的记录，眼眶瞬间红了——原来她竟有过那样深刻的爱恋，原来她正在为救一个人赌上自己的记忆。
接下来的日子，小夭不顾鄞的劝阻，将服药间隔从七天缩短到三天。
鄞为她把脉时，脸色愈发凝重：
“三天一次剂量太大，药物在体内积累，很可能会引发反噬，比如记忆重叠混乱，或是提前遗忘更早之前的事！”
他看着小夭苍白的脸，语气里满是担忧：“大王姬，相柳固然重要，可你若垮了，谁来救他？”
小夭正将研磨好的药材倒入药炉，闻言动作一顿，转身看向鄞，眼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决绝，也有不易察觉的脆弱：
“鄞，你不懂，相柳是我活下去的意义。
此事若不成，玱玹面对的不再是从前那个表妹，而是一个半疯的小夭。”
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坚定：
“我必须和时间赛跑，哪怕赌上我自己，也绝不能让他死在困妖阵里！”
鄞看着她眼底的光，终究是叹了口气，转身重新调整药炉的火候：
“罢了，我陪你赌。我会根据你的脉象，不断调整下一次的配方，尽量减轻药物对你的伤害。”
药房内，药香袅袅升起，混杂着凤凰花的清香，在辰荣宫的晨雾中弥漫开来。
小夭望着药炉中翻滚的药汁，心中默默祈祷：相柳，再等等我，我很快就能救你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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