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鼓敲过三响,街边面铺亮起微光。
摊主正埋头擦拭灶台,抹布抹过油腻的木板,发出“吱嘎”的轻响。
“老板,两碗面。”
“诶,好嘞。”摊主将抹布搭回肩上,手脚麻利地取碗摆桌。
角落里,一位独坐的客人放下碗筷,抹了抹嘴,将碎银搁在桌上。他起身时,顺手拿起了搁在桌边的刀。
“老板,收钱。”
正在捞面的摊主头也不抬:“谢谢啊。”
那人没回头,身影很快没入街道的黑暗中。
阴影里缓缓走出一个人影,静静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
转过街角,楚平猛地停下脚步,缓缓转身看向悄无声息出现在身后的勾荣:“你为什么跟着我?”
勾荣平静地反问道:“你来开封干什么?”
楚平身体瞬间紧绷,有些警惕:“你知道我来干什么?”
“知道。”勾荣道,“现在离开还能活命。”
“哼,好大的口气!”楚平冷笑,手已按上刀柄,“就怕你没那个本事!”
“你可以试试。”
“唰——”
长刀出鞘,寒光直取勾荣面门,勾荣只是微微偏头,刀鞘擦着他的脸颊掠过,带起几缕发丝。
一击不中,楚平刀势如狂风暴雨般袭来,勾荣却依旧未拔剑,只在方寸之间挪移闪避,身形如鬼如魅。
楚平所有的攻击都徒劳地撕裂空气。
终于,在他一跃而起,力贯双臂狠劈而下时,勾荣动了。
他左脚后撤半步,右腿如鞭般抽出。
“砰!”
楚平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街角堆叠的瓦罐上。
瓦罐碎裂一地,他挣扎着爬起,眼中已带上骇然,就地一滚,长刀直扫勾荣下盘,勾荣只是轻轻一跃,便避开了这阴险的一击。
楚平鲤鱼打挺刚站稳,便见一直背对他的勾荣,缓缓侧过头,余光冰冷地扫了他一眼。
而后,他缓缓拔出了剑。
那是一柄比寻常剑刃窄上几分的细剑,在月色下流动着幽暗的光泽。
楚平瞳孔骤然收缩,声音因极度惊惧而变调:“你……你是一剑勾魂?!”
“不错。”勾荣的声音依旧平淡,“你知道得太晚了。”
求生欲压倒了一切,楚平转身欲逃,但已经太迟了。
勾荣手腕一翻,窄剑如毒蛇般缠上对方的手臂,一绞一挑,楚平只觉得腕骨欲裂,长刀脱手掉落之际勾荣抬脚一踢,瞬间改变方向,“夺”的一声钉入不远处的木柱之中,入木三分,刀柄兀自颤抖不停。
楚平骇然回头,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勾荣近在咫尺的脸,和那一点在眼前急剧放大的寒星。
剑尖精准地刺入咽喉,楚平的脖子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向前弯折,后颈骨头突出,所有未出口的惊呼都被堵死在喉间。
勾荣抽剑,闪身,站定。
尸体向前扑倒,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直到此时,勾荣才手腕轻振,甩去剑尖最后一滴血珠,收剑入鞘。
他看也没看地上的尸体,缓步离去,身影再次融入深沉的夜色里。
次日清晨,展昭步入内室,目光习惯性扫过,却未见那两道熟悉的身影。
公孙策正在整理卷宗,见他进来,眼底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温言道:“展护卫不必寻了,艾虎那丫头,一大清早便拉着安安出门去了,说是要尽地主之谊。”
展昭冷峻的眉眼柔和了一瞬,微微颔首:“就知道她闲不住。”
上首的包拯放下茶盏,威严的脸上也难得露出一丝宽和的笑意:“无妨,近来难得清闲,就让她们好好玩玩吧。”
其乐融融的氛围,却被匆匆入内的张龙打破。
他脸色凝重,抱拳沉声道:“大人,城西发现一具男尸,死状……颇为蹊跷。”
与此同时,汴京集市。
“安安姐!你看这个糖人!”艾虎像只欢快的雀鸟,拉着晏安在熙攘的人流中穿梭,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晏安被她感染,连日来的紧绷也松懈不少,笑着任由她拉着。她心里盘算着,给公孙先生买支新笔,给四位大哥选些耐用的护腕,给展昭……目光掠过一间兵器铺,她心头微动。
正当晏安拿着一串晶莹剔透的糖葫芦,看着艾虎跟小贩讨价还价时,前面一阵骚动聚集起了人群。
“出什么事了?”艾虎好奇心起,不由分说拉着晏安就往里挤,“让让!让让!”
两人好不容易挤到前排,艾虎兴奋的表情瞬间凝固,晏安脸上的笑意也僵在嘴角——
人群中央,包拯、公孙策、展昭、王朝马汉正围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张龙赵虎在一旁指挥衙役维持秩序。
风吹起白布一角,露出死者青灰色的脚踝。
晏安只觉得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脸上血色尽褪,手脚一片冰凉。
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手中的糖葫芦掉在地上,在尘土中滚了几圈,红艳的山楂沾满了灰。
“安安姐?”艾虎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异常,担忧地拉住她冰凉的手。
晏安猛地回过神,强压下胸腔里翻江倒海的心惊与愧疚,避开包拯探究的目光,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先、先回府再说。”
开封府内室,气氛凝重。
晏安站在中央,脸色苍白得吓人。
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我以为……我的到来会改变什么……所以,没有第一时间告知……”
她将“洪州遗恨”一案的大致脉络,死者的身份,凶手的动机,以及……“郑宁” 这个名字,颤抖着和盘托出。
预想中的禁制反噬没有到来,但她却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仿佛灵魂被抽空,身形晃了晃。
“安安!”公孙策率先发现她气息不对。
“我没事……”晏安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只是……突然很累。”
那种意识到自己无法扭转某些悲剧的无力感,远比身体的伤痛更让她憔悴。
包拯目光沉凝,与公孙策交换了一个眼神,果断道:“张龙赵虎,先扶安安回房休息。”
“我送她回去。”展昭的声音响起,他已自然地上前,虚扶住晏安的手臂,动作坚定而不容拒绝。
院中,晏安独自坐在石凳上,望着天空出神。
巨大的愧疚和“先知”的无力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本以为自己的到来会打乱这个时空原本的走向,未曾想历史的惯性如此强大。
与浩瀚无垠的历史长河相比,她这个穿越者是如此渺小。
如果她早点说,齐英她们的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她终究……还是没能改变什么吗?
一件带着体温的外袍轻轻披在她肩上。
展昭无声地在她身旁坐下,没有询问,没有安慰。
在晏安压抑的抽气声中,他伸出手,带着不容置疑的温柔,将她的头轻轻按在了自己坚实的肩膀上。
这个动作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晏安一直紧绷的弦彻底断裂,她抓住展昭的衣襟,失声痛哭,语无伦次:“是我的错……我明明知道……如果我早点……”
展昭任由她的泪水浸湿肩头的衣料,直到她的哭声渐歇,才扶着她的肩膀,迫使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
他的目光深邃而坚定,一字一句,清晰地撞入她的心底:
“听着,安安。这不是你的错。”
“你不是神,无法预知所有变数。你能做的,是在知晓后尽力弥补,而非将未知的罪责归于自身。”
“我们,都在这里。”
就在展昭将晏安的头按在自己肩上,说出“我们,都在这里”的同时,他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几不可察地朝墙角的方向轻轻一瞥。
墙后,艾虎正激动地掐紧张龙的胳膊,张龙疼得龇牙咧嘴又不敢出声。
展昭自己都未曾深思这下意识的举动为何。
或许只是身为护卫的警觉,或许……是不想那几道关切且过于专注的视线打扰到肩上这个终于卸下重担、脆弱哭泣的姑娘。
他非但没有点破,反而不动声色地调整姿势,为肩头哭泣的晏安,也为他目光所及的那处墙角,挡住了些许视线。
待晏安情绪稳定,后知后觉的羞赥瞬间涌上,她脸颊绯红,猛地低下头。
展昭也才意识到方才举止的逾矩,耳根迅速染上绯色,不自然地别开脸,轻咳一声。
两人离开院子再次经过那面墙时,展昭脚步未停,目光直视前方,仿佛只是寻常路过,却用只有墙后几人能听到的音量,留下四个字:
“… … 回去当值。”
墙后三人组瞬间石化。
艾虎用气音疯狂输出:“完了完了!展大哥发现了!他什么时候发现的?!”
张龙揉着被掐紫的胳膊,一副“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样子:“从咱们蹲这儿开始吧……习武之人本就耳聪目明,更别说展大人那种高手了,根本瞒不过他的耳朵。”
赵虎一脸发现新大陆的震撼:“展大人这都不戳穿我们… … 他刚才是不是还……帮我们打掩护了?”
三人面面相觑,脑中同时闪过一个惊天动地的念头:
他们这位向来秉公无私、光明磊落的展护卫,居然也会“知法犯法”“包庇纵容”了!
喜欢北宋第一女相请大家收藏:(m.tcxiaoshuo.com)北宋第一女相天才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