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滴落在我眉心的时候,我听见了风。
不是南荒常有的那种裹着灰烬的风,是干净的,带着一点冷意,扫过脸颊。那滴血很热,顺着我的眼皮滑下去,压得我睁不开眼。但我感觉到有人蹲下来,手指碰了下我脸上的血。
然后是一股暖流,从胸口开始散开。
玉珏又在动,这次不是烫,也不是震,它像是活了一样,贴着我的皮肤往下走,一路渗进血脉里。那股力量稳稳地撑住我的经脉,不让它们继续裂开。逆阵的光没灭,反而亮了些。
我知道是谁。
面具下的脸我没看清,可这灵力的走向,我认得。三百年前他在花海教我画符,就是这样,掌心覆上来,带着我的手一笔一笔走。那时候他说,灵力要顺心意,不能强压。
现在他回来了。
我没力气说话,也没法抬手,只能靠着石柱,任那股力灌进身体。耳边有脚步声,很轻,一步一步往前走。银袍擦过焦土,没有停。
接着是剑出鞘的声音。
金光一闪,劈在血色旋涡上。轰的一声,红雾炸开,地面晃了三下。离渊闷哼一声,往后退了半步。
“迦叶?还是……司音?”
那人没答。
他只是抬起手,五指张开,猛地一收。
面具炸了。
碎片飞出去,在月光下划出几道白线。银片落地时还在颤,映出一张熟悉的脸。
眉骨比从前更利,眼角有些细纹,嘴唇干裂,下巴上有道新伤。可那双眼睛没变,黑得深,看人的时候像能照进心里。他站直了,肩背挺着,左手按在轩辕剑柄上。
“三百年前我没能救她母亲。”他的声音不高,却压住了全场,“今天,你该还了。”
话落,剑出。
一道金光横斩而出,直取离渊左翼。后者抬手结印,想召出血幕挡一下,可剑太快,咔的一声就削进了黑翼根部。半边翅膀当场断裂,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灰。
离渊单膝跪地,手撑着石头才没倒。
血从肩口涌出来,顺着指尖滴到阵纹上。那些原本还在蠕动的血线瞬间熄了火,不再往中心聚。金色屏障趁势扩张,把剩下的红光全逼到了角落。
“你疯了?”离渊喘着气,“这是翼族最后的机会!只要我能掌控天族之力——”
“代价是南荒断脉?”迦叶打断他,往前走了一步,剑尖指向对方咽喉,“你知道若水一旦倒流,瘴气会吞掉多少村落?你知道这片土地养活了多少代翼族子民?”
离渊抬头,眼里闪过一丝慌,但很快被狠意盖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死一点人算什么?只要我能打破天族封锁,翼族就能翻身!”
迦叶冷笑。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石,随手一扔。石头砸在阵心边缘,激起一圈微光。那光扫过地面残存的咒文,凡是沾上的,全都冒起青烟,转眼化成粉末。
“这不是术法。”他声音沉下来,“是禁咒。你修的根本不是力量,是毁灭。”
离渊脸色变了。
他想动,可膝盖刚抬,金光就压了下来。轩辕剑横在他面前,剑身嗡鸣,像是随时会刺穿喉咙。迦叶站在他正前方,影子盖住整个阵眼。
“你说你要为翼族崛起?”迦叶盯着他,“那你告诉我,为什么第一个死的是你妻子?为什么你非要用至亲之血启动仪式?你根本不在乎族人,你只想要力量。”
离渊咬牙:“你不明白!天族欺压我们千年,他们凭什么高高在上?我母亲是凡人,我就该被当成杂种?我就该一辈子跪着?”
“所以你就杀了她?”迦叶声音低了,“因为她不肯认你这个儿子?因为她宁愿死也不愿看你走上邪路?”
离渊猛地抬头,眼里全是血丝。
“闭嘴!你懂什么?你不过是昆仑虚养出来的狗,墨渊让你杀谁你就杀谁,让你娶谁你就娶谁!你还配谈什么正义?”
迦叶没动。
他只是低头看了眼腰间。
那里挂着一块玉珏,一半,缺口朝上。他用拇指轻轻摸了下边缘,然后抬眼看过去。
“她不是贱种。”他说,“她是烬羽,是我司音此生认定的人。”
风忽然停了。
战场上只剩下火堆偶尔爆裂的响。烬羽靠在石柱上,手指抽了一下,指甲抠进了掌心。她的嘴唇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可眼角有东西滑下来。
迦叶察觉到了。
他侧过头,看向她那边,声音放轻:“听着,阿烬。这一世,我不再忘记你。”
说完,他转身,轩辕剑横空划出半圆。金光如帘落下,罩住整片战场。所有残余的血纹都在退缩,连空气中浮动的煞气都被压了下去。
“墨渊教我守正道。”他看着离渊,“可他也说过,真正的守护,是从放放手。”
离渊笑了,嘴角扯出血。
“好啊,那你现在就杀了我。让全天下都知道,昆仑虚的弟子为了一个私生女,亲手斩了翼君。你师父知道了,会不会亲手把你重新打下诛仙台?”
迦叶握紧剑柄。
“如果这就是罪。”他往前一步,剑尖抵住对方喉咙,“我认。”
离渊盯着他,眼神从嘲讽变成震惊。他终于明白眼前这个人不会再退了。不是迦叶,也不是什么祭司,他是司音,是那个三百年前敢在诛仙台上对着天帝拔剑的人。
“你护她一次,两次,你能护她一辈子?”他声音发哑,“等你死了呢?等她一个人面对整个三界唾骂呢?”
迦叶没答。
他只是抬起左手,将拼合的玉珏举到两人之间。两块碎片贴在一起,边缘泛起淡淡光晕。那光不强,却稳定,像是某种契约被重新点亮。
“她不需要我护一辈子。”他说,“她只需要我知道——她值得。”
离渊愣住。
就在这一瞬,迦叶出剑。
不是致命一击,而是挑开了对方手腕上的血链。那是连接血翼咒的最后一道引线。链子断开的刹那,整座阵心发出哀鸣,红光急速收缩,最后缩成一点,砰地炸开。
冲击波掀起了尘土。
迦叶站在原地没动,银袍被风吹得鼓起来。他回头看了烬羽一眼,确认她还在呼吸,才重新面向跪地的离渊。
“血翼咒到此为止。”他说,“南荒不会毁在你手里。”
离渊撑着地,肩膀不停抖。他想站起来,可腿使不上力。黑血顺着嘴角流下来,滴在焦土上,滋了一声。
“你以为这样就赢了?”他抬头,眼底还有火,“你救得了她一次,救得了所有混血吗?天族不会放过异类,昆仑虚也不会容忍背叛。你们……永远不会有结果。”
迦叶慢慢走近。
他蹲下来,和离渊平视。
“你说得对。”他声音很静,“他们不会放过我们。可我不在乎。”
他伸手,握住对方衣领,把他拽近几分。
“只要你还活着一天,就会记得今天的事。”他说,“记得有一个女人,用自己的血破了你的咒。记得有一个男人,为了她,撕了面具,弃了身份,也要站在她身边。”
他松手,任离渊跌坐回去。
“而你。”迦叶站起身,剑归鞘,“不过是个输了还不肯认的废物。”
风重新吹起来。
烬羽的手指又动了一下。
她的嘴唇微微张开,像是想说什么,可声音卡在喉咙里。迦叶走回来,在她旁边蹲下。他伸手探了下她的脉,眉头皱了下,然后把轩辕剑插进地里,扶她靠得更稳些。
远处,最后一缕红光消失了。
金色屏障缓缓降下,像一层薄纱落在战场上。焦土、碎石、断刃,全都安静下来。
迦叶低头看她。
她的眼睛闭着,睫毛上有血,不知是谁的。他用指腹轻轻擦了一下,动作很轻,像是怕碰坏什么。
“别睡。”他说。
烬羽的眼皮颤了颤。
她的手慢慢抬起来,一点点挪向他的袖口。指尖碰到布料的瞬间,整个人都松了一下。
迦叶没动。
他就那样坐着,一只手扶着她,另一只手按在剑柄上。月光照在他背上,银袍泛着冷光。
离渊靠在巨石上,看着他们。
他忽然开口:“你们以为这样就是结局?”
迦叶没回头。
烬羽的手指,勾住了他的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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