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的手还握着我的,掌心冰凉却带着一丝微弱的力道。我低头看他,他眼睫轻颤,呼吸虽浅却平稳了许多。方才那本《混沌天书·贰》已收进袖中,余光尚能感知其温润神息,与我血脉隐隐相合。可我知道,这密室之中,未必只有这一件遗藏。
离镜靠在门边,双目闭合,右臂黑纹如活物般缓缓游走,似在与某种力量抗衡。他气息微弱,却未倒下,仿佛仍以残存意志维系着这扇门的封印。我不再多看,只将目光转向四壁。
石台背后空地不大,青石砌得严丝合缝,唯有几处风化痕迹。我扶墨渊倚坐于墙角,让他头轻轻靠在我肩上,确保护魂金纹仍在流转。而后起身,指尖贴上墙面,一寸寸叩击。昆仑虚传下的寻隐之法讲究“声辨虚实”,越是秘藏之地,越会设空腔藏物。
指节敲至石台左后方三尺,声音略显空荡。我凝神细察,此处石砖颜色与别处无异,但接缝处少了一层尘灰,似曾被人开启过。掌心覆上砖面,缓缓催入仙力,一道极轻的机括声自内响起,石砖无声滑开,露出一方暗格。
内中无光,唯有一卷泛黄古册静静卧着。我伸手取出,入手温润,竟有神息流转,与我体内仙缘镜遥相呼应。那气息熟悉至极——正是当年古洞中赠我仙缘镜的古老光影所散发的同源之力。
父神所留。
我膝行回墨渊身旁,将古卷置于膝上,不敢贸然翻阅。此物既出自隐格,必非寻常记录。我取出仙缘镜,覆于卷首,借其神力澄澈神识。镜面微光流转,映得古卷封皮隐约浮现一行小字:“天地有情,执念不灭。”
我心头一震。
这不是普通的修行手记,而是父神亲笔所录的私藏。
指尖轻掀,第一页字迹斑驳,乃神族古篆。我依昆仑心法稳住神识,逐字解读。起初多为天地初开时诸神言行录,语气温和,似在整理旧事。直至翻至中页,一行朱砂批注跃入眼帘:
“东皇钟,非镇世之器,乃试炼之刃。吾与少绾共铸,欲观情执可破天道否。”
我呼吸骤停。
东皇钟……竟是父神与魔尊少绾联手所造?不是为镇压邪祟,而是为了验证“情能否超越怨恨”?
手指微微发抖,继续往下读。后续文字残缺不全,断续拼凑出一段惊世真相:当年少绾并未战败陨落,而是自愿以身封印东皇钟核心,因她察觉此钟一旦被执念驱使,必将引发无穷劫难。她选择自囚于钟心,以魂镇钟,阻其暴走。
而擎苍,不过是在她沉寂之后,窃取钟之外壳,妄图掌控其威。
若此言属实,则七万年来世人所知的“魔尊作乱、神族平乱”,根本就是一场被扭曲的历史。真正的牺牲者,反被冠以“魔”名。
我喉间发紧,低声将这段话复述一遍,声音轻得如同耳语:“……父神与少绾共铸东皇钟,只为试炼情执。少绾并非战败,而是自封于钟心,以魂镇器。”
话音落下,墨渊的手指忽然收紧。
我猛地抬头,见他眼睫剧烈一颤,随即缓缓睁开。眸光初时涣散,片刻后聚焦于我脸上,嗓音沙哑如裂帛:“你说……少绾是自愿封印?”
我点头,将手机递上。
他撑起身体,动作迟缓,背上伤处渗出血痕,却执意坐直。接过手记时,指尖微颤,翻开一页又一页,神色愈沉。他看得极慢,每一字都似在心头碾过。末了,他闭目片刻,再睁时,眼中已无茫然,唯余沉重。
“我们一直以为,少绾屠戮诸天,逼迫父神动用东皇钟镇压。”他声音低缓,“可若她本意是护钟……那擎苍所承的,从来就不是正统鬼族道统。”
我默然。
若少绾才是真正的鬼族之主,而擎苍只是篡位者,那么这场延续七万年的封印之战,从一开始便建立在谎言之上。
墨渊抬手抚过手记边缘,指尖停在那行朱砂批注上:“‘情执可破天道否’……原来父神真正想试的,不是力量,而是人心。”
“可东皇钟早已被怨念浸透。”我低声接道,“如今擎苍以恨驭钟,钟威愈盛,若不能化解其心魔,纵然再封一次,也不过是重演旧劫。”
墨渊沉默良久,忽道:“那你可知道,为何你能触碰《混沌天书·贰》,又能唤醒净魂印?”
我一怔。
他看着我,目光深邃:“因为你心中有情,却不执于恨。天书认的不是血脉,是心境。而你这些年守我仙身,以血养魂,早已无意中践行了‘以情净心’之道。”
我心头微颤。
他竟也明白了。
墨渊缓缓合上手记,交还于我手中:“此物不可外泄。若让擎苍得知少绾真相,必会疯狂摧毁一切证据。但我们必须重新审视东皇钟的本质——它不是杀伐之器,而是试炼之器。要破此局,不能靠更强的封印,而要找到钟心中的那一缕清明。”
我握紧手记,指尖触及封皮上的神息,忽有所感:“父神留下此记,或许正是等一个人来读。等一个不被正邪之分蒙蔽,能看见真相的人。”
“是你。”墨渊看着我,“也是我。”
他抬手,指尖轻轻拂过我眉梢,动作极轻,却让我心头一热:“七万年,你未曾变过。哪怕女扮男装入昆仑,哪怕战场赴死不退,你始终守的是心之所向。所以你能得仙缘镜,能解天书,能唤醒净魂印……因为你从不曾为力量而修,而是为守护而战。”
我望着他,一时无言。
他收回手,靠回墙边,气息又弱了几分,却仍强撑清醒:“接下来,我们必须弄清钟心所在。若少绾真以魂镇钟,那她残留的意识,或许还能引导我们破局。”
我点头,正欲开口,忽觉怀中仙缘镜微微一震。
低头一看,镜面竟自行浮现出一道模糊地图,线条勾勒出一座悬浮山岳,中央悬着一口巨钟,钟身缠绕黑气,而钟底深处,有一点微弱红光,如心跳般明灭。
我猛然醒悟——这是东皇钟的真实形态!而那红光……正是少绾所困之处!
墨渊也看到了,他瞳孔微缩:“钟心未灭……她还在。”
就在此时,角落里的离镜忽然闷哼一声,整个人向前一倾,右臂黑纹暴涨,竟沿着脖颈蔓延至半边脸颊。他牙关紧咬,冷汗涔涔而下,却仍抬起左手,在地面划出一道血符。
符成刹那,密室四壁青石发出细微共鸣,仿佛有某种封印正在松动。
我惊问:“你在做什么?”
他喘息着,声音破碎:“我在……加固门禁。这手记现世,地脉已有感应。再过不久,外面的结界就会震荡……擎苍,很快就会察觉。”
墨渊沉声道:“你何必如此?你与擎苍同属鬼族血脉,若助他得钟,岂非权势无二?”
离镜抬眼,嘴角扯出一丝苦笑:“我母族被擎苍所灭……我活到现在,只为等一个人来揭开真相。现在,我等到了。”
他说完,头一偏,昏死过去。
密室陷入短暂寂静。
我低头看着手中的手记,又看向镜中那点红光,心中已有决断。
东皇钟不该再被当作武器,而应成为终结仇恨的契机。
墨渊靠在墙边,目光落在我脸上,似已猜到我所思。
“你要去钟心?”他问。
我迎上他的视线,缓缓点头。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无阻止之意:“那就带我一起。”
他说着,试图撑身站起,却因伤重踉跄了一下。我急忙扶住他手臂,触手滚烫,显然体内仙力正在激烈对抗伤势。
我咬牙,将手机收入怀中,一手扶住他肩头:“好。但你得活着走到那里。”
他低笑一声,声音沙哑却坚定:“只要你还肯扶我,我就不会倒。”
我未答话,只将他手臂搭上我肩,缓缓起身。
密室尽头,那扇青铜门依旧紧闭,表面血纹黯淡,玉环裂痕犹在。可就在我们转身之际,石台上的《混沌天书·贰》忽然微微一震,书页无风自动,一行新字浮现空中:
“情之所至,钟亦有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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