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舟坠势骤停,甲板震得我膝盖发软,却未跪下。方才那一沉不是失衡,是被什么东西从底下拽了一把。我掌心还贴着玉佩,裂纹刚愈合,温度又变了,不再是温吞,而是发烫,像握了块烧红的铁。
墨渊站在舟顶,袖口那道折痕在风里微微颤动。他没回头,但我知他已察觉。方才那一瞬,血月至尊印在我神魂中震了一下,与昆仑地脉的细线几乎断开,是他抬手时一道金光扫过灵枢,才勉强续上。
我未动,只将玄冰玉佩翻了个面,冷的那一侧贴回掌心。玉佩本不该有正反之分,可此刻,它像是活的,在适应海下的东西,也在被那东西适应。
执事在后方急令调流,符阵噼啪作响,灵石色泽依旧发暗。我盯着灵枢阵眼,那不是昆仑的货,也不是天族制式,倒像是从某处古战场扒下来的残物,勉强续命。
风停了。
不是缓下,是骤然没了。云舟悬在半空,乌云凝成墙,海面却开始动。不是浪,是水在转。一圈,一圈,无声无息,从正下方升起。
黑色旋涡出现了。
它不似风暴搅出的涡流,边缘整齐得像刀切过,深不见底,连光都吞进去。云舟结界刚稳住的灵流,又被抽动,这次不是缓缓流失,是猛地一扯,整艘船往侧里偏了三寸。
我心头一紧,仙缘镜贴着袖袋发烫。不是警兆,是抗拒。它不愿亮,像怕被漩涡里的东西看见。
我闭眼,默运心法,将昆仑虚心诀第七转逆推三式,这是墨渊教的稳神法。再睁眼时,掌心覆上镜背,玄冰玉佩压住镜面一角。寒意渗入,镜体震颤渐止。
我只催三成力。
镜光未外泄,只在我识海中浮起影子——龙首,狮身,独角如铁,赤目闭着,却有血丝从眼缝里渗出。它伏在旋涡深处,脊背拱起,像在等什么。
睚眦。
四大神兽之一,主杀伐,镇东海。可它不该在此。它早已在上古之战中陨落,魂魄封于归墟,肉身沉入海眼,怎么会在一个引脉阵的节点上苏醒?
我指尖微动,镜中影子忽然一颤。睚眦的头,偏了半寸。
它不是在等时机。
它在等我。
镜面骤冷,我立刻收力,可那一瞬,它睁了眼。
赤光一闪,识海剧痛,像有刀刮过神魂。我咬牙未出声,只将玉佩死死按在胸口,借那股寒意压住翻涌的气血。
墨渊终于动了。
他转身,目光扫过海面,又落在我身上。他没说话,但我知他已明白。方才我以血月至尊印为引,将镜中所见凝成一道神识流,悄渡入他神海。那是昆仑虚秘传,唯有师徒印信相通者可用。他若未接,此刻便该问我何事凝神;可他转身了,说明他已见那影。
“司音。”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压住所有杂音。
我抬头。
“你方才,用了仙缘镜?”
我顿了顿,点头。“只催三成,未敢全开。”
他眸光微沉。“它在看我们。”
我心头一跳。“谁?”
“不是它。”他望向旋涡,“是有人,借它的眼。”
我猛地想起玉佩的裂纹。它为何会裂?玄冰玉佩遇魔息发烫,遇死气结霜,遇怨念裂纹——可方才,它裂了,却不是因为怨念。
是因为……被注视。
我再不敢动镜,只将玉佩收回袖中。可就在我抬手刹那,旋涡动了。
不是旋转加快,是扩张。一圈黑水如幕布般向上卷起,海水倒悬成柱,直冲云层。云舟结界剧烈震荡,符阵接连崩裂,执事大喊:“第二列灵石断流!第三列过载!”
我扑向舟边,双足灌入仙力,稳住身形。血月至尊印在神魂中急转,昆仑地脉的感应被拉到极限,顺着灵流探向海底——
蛛网状的引脉阵,全亮了。
不是逐步激活,是一次点亮。所有脉络汇聚中央,那个节点,就在漩涡正下方。阵眼已开,只差最后一击,便能将东海灵流倒灌昆仑。
可它不急。
它在等我们靠近。
我张口欲喊,墨渊已抬手。
金光再出,比上一次更疾,绕舟三周,结成双层屏障。可金光刚稳,旋涡中心忽地隆起一块,像有巨物从深处拱起脊背。水柱轰然炸开,黑影破水而出。
睚眦现身。
它比镜中所见更大,独角如铁塔刺破云层,赤目睁开,血光扫过云舟。那一瞬,所有弟子仙识溃散,有人跪地抱头,有人直接昏厥。唯有我与墨渊未动。
它没立刻攻来。
它悬在半空,巨口微张,露出森然獠牙,却像是在笑。
墨渊站到我身侧,声音低如耳语:“你能看到它的破绽?”
我点头,掌心再次贴上仙缘镜。这一次,我不再押镜光。血月至尊印与昆仑地脉之力全开,镜面轰然亮起,一道银光直射睚眦周身。
灵流走向浮现。
它的力量不是来自肉身,而是从旋涡中抽引地脉之气,再经脊柱导入头颅。眉心处一点幽光,正是气脉汇聚之眼,也是命门所在。
我正要开口,墨渊却先动了。
他抬手,掌心凝出一柄虚影长剑,剑身无锋,却有星河流转。他未刺,只将剑尖指向睚眦眉心。
睚眦赤目骤缩。
就在这瞬,我识海中忽地响起一声低吼——不是来自外界,是仙缘镜在响。镜面未灭,却不再映照睚眦,而是浮出一行字:
它不是睚眦。
字迹刚现,镜面轰然闭合,反震之力让我喉头一甜,一口血涌到唇边,被我强行咽下。
不是睚眦?
那是什么?
我抬眼,正对上那双赤目。它没看墨渊,只盯着我,盯着我袖中那面铜镜。
它怕的不是战神。
是我。
墨渊的剑未落,他察觉了异样。“司音?”
我抬手,想说镜中所见,可话未出口,睚眦动了。
它没扑向墨渊,而是猛然低头,独角直冲云舟甲板,目标——正是我站的位置。
墨渊剑光疾斩,金虹划破长空,撞上独角。轰然巨响,云舟剧烈震颤,结界崩开一道裂口。我被气浪掀飞,后背撞上船舷,肋骨处传来锯齿般的钝痛。
我未倒,借痛意清醒神志,反手将桃木符拍入甲板,稳住身形。血月至尊印在神魂中急转,重新连通昆仑地脉。可就在我抬头刹那,睚眦的巨口已至头顶,血口如渊,腥风扑面。
墨渊的剑被独角震偏,来不及回防。
我高喝:“师尊!它眉心——”
话未说完,睚眦赤目猛然一缩,独角回转,不再攻我,而是直刺云舟灵枢阵眼。
它要毁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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