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面裂开那道细缝,血光射入右眼的刹那,我听见识海深处一声极轻的“归”。
不是幻觉。
那声音像一把钥匙,插进血脉最深处的锁孔,轻轻一拧。滚烫的血纹贴着眼眶蔓延,金光在瞳孔边缘流转,仿佛有东西正从远古沉睡中苏醒,顺着经脉一寸寸爬回躯壳。
我站着,指尖还抵在“白浅”二字上,碑面微光未散。可就在这瞬息之间,幻境开始反扑。
黑雾自钟影残骸中翻涌而出,不再是先前那种滑腻侵蚀,而是带着某种规律性的震颤,如同呼吸。地面青光再度聚起,却不再凝成锁链,反而在脚下铺开一张脉络分明的网,每一根光丝都微微跳动,像是连接着某种活物的心跳。
右眼血纹猛地一抽,剧痛袭来。
这一次,痛得清晰。不是无端灼烧,而是像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拉扯,要将神魂顺着经络拽出去。我咬牙,左手压住眼眶,掌心传来皮肤下血丝蠕动的触感——那狐首印记尚未稳定,正在与外来之力争夺归属。
就在此时,心口一热。
仙缘镜。
它本已碎裂,化作光点融入双目,可此刻,竟在丹田深处重新凝聚出一道微光,贴着玉佩边缘缓缓流转。那光不亮,却稳,像暗夜里一盏不灭的灯芯,随着我呼吸的节奏,一下一下,轻轻搏动。
我闭眼,将意识沉入内腑。
镜光顺着经脉上行,与右眼血纹遥遥呼应。二者尚未相接,可那股牵引之力已让识海震荡。我强压躁动,以《清心诀》残余真意引导镜光前行。它走得极慢,每推进一分,黑雾在外界的震颤便加剧一寸。
忽然,镜光触到了血纹。
没有轰鸣,没有爆裂,只有一瞬的静默。
紧接着,一幅影像直接投进识海——不是外界实景,而是一张扭曲的结构图:中央是东皇钟虚影,其下蔓延出无数青色脉络,如同根系扎入大地;黑雾盘踞其上,像寄生藤蔓缠绕主干。而在钟影底部,靠近地脉交汇处三寸偏左的位置,有一块极小的灰斑,正随着整个幻境的震颤,微微明灭。
那是破绽。
不是旧裂痕的延伸,也不是我先前击出的符印残留,而是幻境自身运转中出现的薄弱点,如同织锦上的断线,无人察觉,却足以让整幅图崩解。
我睁眼。
幻境依旧,枯桃未化尘,石阶未崩。可我知道,它已不再完整。
黑雾察觉异样,骤然收缩,全部汇聚于钟影下方,将那片区域死死覆盖。青光脉络也开始加速流转,像是在修补漏洞。我明白,它在怕——怕我看见,更怕我动手。
我缓缓抬手,指尖微颤。
右眼血纹因强行内视而渗出血丝,顺着脸颊滑下,滴落在衣襟上。痛感未减,反而更锐,仿佛有细针在眼眶内来回穿刺。我不能久撑,这一瞬的清明稍纵即逝。
必须动。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炸开,神魂一震,清醒三分。左手按住右眼,不再压制血纹,反而将心头血顺着经脉强行引向瞳孔——血为引,纹为媒,我要借这尚未驯服的血脉之力,把仙缘镜所见,化为可攻之实。
血纹金光一闪。
识海中那块灰斑瞬间放大,位置清晰得如同刻在眼前:钟影与地脉交汇处,三寸偏左,正对一道几乎不可见的裂缝边缘。
不是攻钟。
不是破阵。
是刺激。
我将残存灵力尽数压缩,不走丹田,不循经脉,而是强行贯入右手食指,凝于指尖一点。血脉之力随之涌动,与灵力交融,化作一道极细、极锐的指劲,通体泛着暗金微光,无声无息,却带着破开虚妄的意志。
破妄指。
未成式,先凝意。
我踏前一步。
青光脉络骤然暴起,三道旋转符阵自地面腾起,呈品字形封锁路径。每一道符阵都由九重青纹叠加而成,光流转动间,隐隐有封印之力压制神魂。若强行突破,必被反噬。
我不停步。
右眼血纹再次剧痛,几乎要裂开眼眶。我借痛意稳住神志,身形微侧,左脚虚点地面,右臂后引,指尖那道金光微不可察地一颤——不是蓄力,而是等。
等符阵运转到最密的瞬间。
符阵旋转有律,每转三圈,必有一瞬光纹重叠,能量交汇于中心,外围则出现毫厘空隙。那是唯一的时机。
三圈。
两圈。
一圈。
就在最后一道青光即将闭合的刹那,我动了。
右臂如弓弦弹出,指尖金光脱指而出,不带风声,不引异象,直刺符阵左下角那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嗤——”
轻响如针落地。
金光没入,符阵猛地一滞,旋转骤停。紧接着,第一道符阵自中心裂开,青光如沙崩解。第二道、第三道接连震荡,光纹扭曲,尚未重新凝聚,我已穿阵而过。
距离,只剩三步。
黑雾狂涌,自钟影底部喷出,化作一道厚重屏障横亘前方。它不再试探,而是全力封堵,显然已知我要攻何处。
我未减速。
心口一紧,仙缘镜最后一丝红光自丹田抽出,顺着经脉直冲右臂。镜光与血脉之力在指尖交汇,原本细若游丝的金线骤然拉长,化作一道纤如发丝却凝实无比的光刺,通体流转着血色纹路。
我将所有意志灌入这一指。
不是为了杀,不是为了破。
是为了凿。
指尖触及黑雾屏障的瞬间,光刺无声没入。没有剧烈碰撞,没有能量爆裂,只有一股极细微的震颤,顺着指尖传入神魂。
然后,静。
整个幻境仿佛被按下了停顿。
黑雾凝固,青光停滞,连右眼血纹的灼痛都暂时消失。
一秒。
两秒。
“咔。”
一声轻响,自钟影底部传来。
不是旧痕裂开,也不是石碑崩解,而是一道全新的缝隙,自地脉交汇处凭空生出,长约三寸,细如发丝,却笔直向上,贯穿钟影基座。缝隙中,透出一丝极淡的微光,像是外界的天色,又像是某种久闭之门的缝隙里漏出的晨曦。
幻境,第一次因外力出现结构性破裂。
我站着,指尖仍前伸,金光未散。
那道新缝微微震颤,仿佛有生命般缓缓扩张。黑雾疯狂回缩,试图填补,可每填补一分,裂缝便再生一分,如同伤口无法愈合。青光脉络开始断裂,一截截化作光点消散。枯桃虚影片片剥落,露出其后深不见底的黑暗。
唯有那块刻着“白浅”二字的石碑,依旧矗立,碑面微光流转,仿佛在呼应我右眼的血纹。
我缓缓收回手,指尖金光隐去。
右眼血纹仍在跳动,痛感未消,可我知道,这一击,留下了痕迹。不是暂时的压制,不是虚幻的胜利,而是真正凿开了幻境的根基。
它不再是牢不可破的壳。
它是可破的。
我抬眼,望向那道新生的裂缝。
微光中,似有轮廓晃动,像是某个人影,又像是某种记忆的残片。我看不真切,可那气息……竟让我心头一紧。
我迈步,朝那裂缝走去。
每一步落下,血脉中的热流便更清晰一分。这不是结束。
是开始。
裂缝微微扩张,微光渐盛。
我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那道光——
指腹传来一丝温热,像是风吹过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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