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洞口,潭水如墨,倒映着“漫游者”银白的冷光。山风携带泥土与苔藓的气息,从深处呼啸,削过每一个人的皮肤。
李凯摊开堪舆图,指尖滑过溶洞蜿蜒的脉络,心头沉重如这山石。江夏川摘下黑布,眼眸流转,似穿透图纸,将洞中暗门次第收入心底。白少轩立于李凯身侧,清霜剑柄温润掌心,他压低眉眼,呼吸沉静,如一把敛锋古剑,只待一声风寒,便可出鞘。索菲亚与莱恩则留在村中,他们以骚动的人心为琴弦,鸣奏情报,等待接应,为即将入洞的众人张开一张安全网。
莉娜随意踢动脚边碎石,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那份闲散与周遭绷紧的空气格格不入。
“行了,别磨蹭了。”莉娜一口饮尽可乐,罐身在她掌中无声扁塌。她甩手将空瓶掷向十丈外灌木丛,瓶子无迹可寻,连半丝响动也未溅起,像是被丛林深处的阴影悄然吞噬。她拍了拍手,对众人笑言:“走吧,越是危险的地方,快乐说不准就藏得越深。”
就在众人迈步,准备踏入潭水。
“噗通!”
一声水响,轻微,却瞬时攫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潭水中央,一个瘦削身影,如水草般,轻柔地浮出水面。
那是一个白人青年,二十八九岁。他身上的衬衫、马甲湿透,紧绷身躯,衣料深沉发乌,如从水底捞起的陈年旧物。金属细边眼镜,架在鼻梁,镜片下那双眼,布满血丝,显出疲惫与茫然。湿发贴着头皮,几缕发丝却翘起,只余呛咳的狼狈。
莉娜眼疾手快,一柄由灵力凝成的长索瞬间缠上青年腰身,轻轻一拉,便将他从潭水中捞起。青年身体在半空划弧,重重摔落石板,“咳咳咳!”他捂胸,剧烈咳嗽,口中吐出的水,带着泥土。
詹姆斯大步上前,扶住青年,声音透出担忧:“Yo, bro! 你没事吧?你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青年被詹姆斯突如其来的热情惊吓,身子微微一缩。他挣扎着推推架在鼻梁上、沾着水雾的眼镜,那动作有些笨拙,带着学者特有的羞赧与拘谨。
“非常感谢,我、我叫朱利安里德。你可以叫我里德。”他声音沙哑,带着未散的呛咳,语速却不自觉加快,仿佛要将憋在肺腑的陈年旧话,一口气吐尽:“我、我是英国人。我此前在伦敦,任大学历史系助教。我的研究,集中在东亚古代社会文化史和古籍文献考证。”
他话匣子一开,立刻解锁学者模式。
李凯细察,他的眼神放光,周身气息由狼狈、虚弱,瞬刻转向学术的狂热。他全然不顾周遭环境,沉浸于专业领域,语速如溪流淌过石滩,带着急促,也带着执拗。
“我、我通宵考证一本罕见孤本手稿,名唤《万民流散记》。它记述华夏近代某段时期人口大规模无故失踪的奇诡现象。其中有句描述‘时间失序之地,人去楼空而迹未变’。我、我就在考证这段时,不慎打翻茶杯,茶水浸湿手稿反复出现的‘万物皆有其时,因果不容僭越’这几个汉字,然后,我被卷入时空乱流,来到了这边。”
里德推了推眼镜,将李凯等人拉入他的学术世界,滔滔不绝。他像一处被撬开的水闸,信息洪流喷涌,不给人喘息机会。
“穿越后,我被经线公司的人捡了过去,他们看中我的知识背景,把我安排进科研小组,此次派遣我来这里,就是研究溶洞的超自然现象。”里德苦笑,那份苦涩,如同浸透纸张的眼泪,无声地蔓延开。
他顿了顿,语气里透出对未知的好奇,也夹杂着对自身能力的困惑:“可我还没摸索出我的天赋技能是什么。我一进洞,刚跟同伴对了下表,就与他们走散了。”
里德再次推了推眼镜,那镜片下的双眼映照着溶洞口幽暗的光,瞳孔中映出他此刻的困惑。他轻舔干涩的嘴唇,语气中带着学者的困惑和对观察记录的强调:“我凭借对溶洞地形的勘探,尝试深入探查。这几天里,我见到了一些非常难以用常识解释的现象。洞中的生物在行动中,它们的身形行动,有时会突然变得非常缓慢,像一截被定格的画面,或者又极速闪现。他们仿佛在某种被扭曲的逻辑下运动。”
“但我能正常行动,正常思考,只是观看到他们行动中出现的诡异停顿、乃至倒退。我无法解释这种反常,它、它颠覆了我的基本认知。那种奇特的错乱感,让我感到一种由衷的不适。”
他推推眼镜,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不可抑制的,学者般的兴奋与自豪。那份自豪,像初生的幼苗,在废墟中,顽强地探出头来。
“不过,几天以来,我、我发现我能做一件事,我能不断地回溯自己的身影,像把录像带倒回去,看清自己走过的路,然后靠着它,指引自己走出洞口!”里德的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仿佛在描摹着某种无形的轨迹,那轨迹,像时间的刻痕,深邃而又清晰。
“回溯?”李凯心中一动。
里德的声音又恢复低沉,带着难以言表的困惑:“但在我出洞的过程中,我发现了一些更不应该存在的‘历史残片’。”
里德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颤抖,那里面,有学者面对残酷真相时的疲惫,也有对生命被玷污的痛惜。
“我发现了战斗的痕迹。”他深吸一口气,空气似乎带着血腥的铁锈味,猛地灌入肺腑,刺激着他每一寸神经,“我一路发现了三具尸体,通过考证这些尸体的历史残片,看到了他们死亡时,最终的画面。”
寂静。溶洞口,风声也仿佛敛迹。
里德的指尖在空中轻轻划过,描摹着一幅幅触目惊心的画面,那上面,凝结着死亡的冰冷与残酷,像一幅幅被时间腐蚀,又被里德强行复原的斑驳壁画。
“第一位。一位身披仙袍的男仙人。他、他毫无预兆地爆体而亡。我无法从任何残片中,寻到他遇袭,或者被任何人攻击的明确画像。他是、他是凭空,凭空自爆的。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由内至外,瞬间撕裂。”
他的描述,让众人心头一紧。他们,自然知道自爆的恐怖。
“第二位。”里德的声音里,带上了难以言喻的困惑,他抬手,指骨微白,指尖描绘在空气中的,是一个女仙人七窍流血而亡的影像:“她是一位女仙人。她、她七窍流血而亡,疑似中毒。同样,我无法从任何残片中,找到下毒的明确过程。没有毒针,没有符咒,没有隐匿法宝。她就是那么,那么突然地死去,像被凭空注入毒素。”
“第三位。”里德的声音,终于带上了压抑不住的愤怒。他指尖再度指向空中,描画出一位村民打扮的尸体,那尸体被一柄凛冽剑光贯穿心脉,倒卧在地,眼神中还带着死亡前的极度惊恐,那份惊恐,在死亡一刻,被强行定格,成为永恒悲剧。
“一位石家村的村民。他被偷袭而死。我回溯了数百次,最终从残片中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个画面。”里德的声音低沉,带着难以言表的愤怒与悲哀:“是仙人队伍中的一人。他,他将剑刃,刺入了村民的心口。”
“我不知道这帮仙人入洞所为何事,为什么要与村民发生冲突,进行如此的杀戮。”
“我奉劝诸位,不要入洞。”里德近乎哀求,那份恳切,是良知对危险的警报,“至少,至少也要等再有人从洞中出来,了解洞内情况再说。这洞里,正在发生着,杀人案件。”
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映照着溶洞深沉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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