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一下,等一下,让我捋一捋。”
作为一名受过现代法学系统训练的律师,他此刻所听到的故事,已经超出了他对审判二字的全部认知,正在猛烈地冲击着他的职业三观。
他站起身,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封由英文字母组成的判决书,脑子里在飞速地构建三十年前那个荒诞的庭审现场。
“张大人,您刚才说,那位法官,拿出了一些您堂叔公从未见过的证物,就直接定了他作弊的罪?”李凯停下脚步,仿佛瞬间切换到了模拟法庭辩论模式。
“是的,千真万确。”张德福肯定地回答,“堂叔公后来无数次地回忆,他敢用自己的道心发誓,那些发光的小牌子和会动的画卷,他生平第一次见。”
“这在程序上,就是严重的瑕疵!”李凯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证据的基本原则是什么?是关联性、合法性和真实性!一份证据,如果不能证明其来源合法,不能证明其内容真实,最重要的是,不能证明其与待证事实有直接关联,那它就不能被采纳!这在我的世界,是法学入门的第一课!”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情绪有些激动:“一个被告,对自己被指控所依据的核心证物一无所知,甚至无法理解,法官却直接采信并据此定罪,这不是审判,这是栽赃!是构陷!”
詹姆斯靠在椅背上,抱着双臂,饶有兴致地看着“李律师”上线。他虽然不懂法律,但他懂交易和逻辑。
“的确,”詹姆斯补充道,“这就像我指控一个人偷了我的球鞋,然后拿出一个苹果当证物,说‘你看,这个苹果是圆的,所以他一定偷了’。这完全不合逻辑。”
“没错!”李凯打了个响指,“更何况,当时在场的,还有原告,也就是张琰的师兄,以及利益相关方,浮云剑阁的门长。他们能看懂那些证物吗?”
“应该也看不懂。”张德福回忆着族中长辈的转述,“据说,当时那位散仙法官只是自顾自地展示和解说,那位门长和师兄,表情也和我堂叔公一样茫然。”
“这就更荒谬了!”李凯简直要气笑了,“一场审判,只有法官一个人能看懂证物,原告、被告、乃至旁听席,全都一头雾水。这哪里是法庭?这根本就是法官的个人秀!他在自导自演!”
“还有,被告的辩护权呢?”李凯的语速越来越快,像一挺正在开火的机关枪,“您堂叔公有没有为自己辩护?他有没有提出自己的证据,或者申请证人?”
“他、他想辩护。”张德福的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但那位法官根本不给他机会。他说,证物已经形成了完整的证据链,‘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无需再进行辩论。然后,就直接进入了宣判环节。”
“混账!”李凯一拳砸在桌子上,茶杯都跳了一下,“剥夺被告的辩护权,这是对程序正义最无耻的践踏!一场没有经过质证和辩论的审判,其结果必然是无效的!这是无效判决!彻头彻尾的无效判决!”
索菲亚和江夏川静静地听着,虽然她们对法律术语了解程度达不到专业水准,但她们完全能理解李凯的愤怒。那不仅仅是为一个素未谋面的“张琰”鸣不平,更是一个法律人,看到自己所信奉和扞卫的“正义”与“程序”被肆意玷污时,本能的职业愤怒。
“那么,判决本身呢?”江夏川冷静地抓住了另一个核心,“张大人,您能复述一下那份判决的具体内容吗?”
张德福深吸一口气,他拿起李凯放在桌上的那封英文信,脸上露出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座压了张家三十年的大山。
“我看不懂这些文字,”他苦涩地摇了摇头,“但这份判决的内容,通过血脉诅咒的方式,每一个张家的后人都知道。它更像是一种烙印。”
他闭上眼睛,用一种梦呓般、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开始复述那份刻在血脉里的判决:
“被告张琰,于公平竞技之神圣契约下,使用非正当之干涉手段,污染了公平之概念,其行为已构成竞技欺诈罪。”
“本庭裁定,其罪名成立。”
“鉴于其行为对世间公正造成了扰动,且呈主观恶念,念其罪行轻微,故免除其存在性抹除之极刑。”
“然,其罪行不可不罚。”
“本庭宣判:剥夺被告张琰及其父系血脉后裔,在任何一对一竞争中获得最终胜利之权利。其血脉将在所有竞争性活动中,凡有名次,皆屈居人后;凡有实利,皆擦肩而过。此判决具有最高法则优先度,直至有更高位阶之法庭将其推翻,或由被告方提供足以逆转本案之全新证据为止。”
“即日生效,不得上诉。”
当最后一个字落下,詹姆斯等人的嘴巴都张成了“o”型,脸上写满了离谱。
“我操!”詹姆斯憋了半天,最终只能用一句极其精炼的家乡话来表达自己内心的震撼,“这家伙是个疯子吧?他以为自己是上帝吗?”
“竞技欺诈罪?剥夺最终胜利权?”李凯喃喃自语,他被这份判决书的逻辑和措辞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完全就是他能力的翻版,但却走向了一个截然不同,充满了中二气息和滥用职权味道的方向。
他的能力,核心是审判和执行,判决结果如监禁、监视居住等,都还是在常规的法律框架内。
而这位三十年前的神秘法官,他的能力更像是言出法随。他不是在判,而是在定义!他直接修改了张家在竞争这个概念下的底层规则!
“所以,这封英文信,就是这份判决书的书面文本。张大人,您把它送过来,是希望李凯能看懂,并意识到,你们两人的能力,可能同出一源?”江夏川直面问题核心。
“正是!”张德福激动地点头,“当我在福来客栈,看到李大师您施展能力,将詹姆斯先生传送到那个熟悉的法庭时,我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三十年前的那一幕!但我很快发现,您的法庭,严谨、公正,您给了詹姆斯先生辩护的机会,您依据的是可以被理解的逻辑和事实!您和那个随意定罪的疯子,完全不同!”
“那一刻我便明白了!”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有错误的判决,那就一定有上诉和翻案的可能!而您,李大师,您就是我张家命中注定的上诉律师和二审法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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