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娜雷厉风行地拍板决定，让众人紧绷的神经暂时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然而，这个提议，在跨出房门的前一刻，被詹姆斯一个沉稳的手势拦了下来。
“wait a minute, guys，”他高大的身躯堵在门口，像一堵坚实的墙壁，“我们不能像一群没头苍蝇一样直接冲过去。那是审讯，不是问询。会打草惊蛇，而且一旦对方有点脑子，我们什么都问不出来。”
他那双常年与合同、协议打交道的眼睛里，有着商人独有的精明。
“在我的老家有句话，叫‘Follow the money’（跟着钱走）。百分之九十九的罪恶，无论大小，都会在金钱的流动中留下痕迹。泄露这么重要的情报，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比钱更重要的东西。但不管是哪种，最终都会反应在财务状况上。”
李凯一拍大腿：“对啊！千面楼那种跨世界的大型暗杀组织，出手肯定阔绰。如果真是他们三个中的谁泄了密，必然会有一笔巨额的封口费或者情报费入账。这么一大笔钱，在这个小县城里，不可能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所以，”詹姆斯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在扮演坏警察之前，我们得先请一位专业的会计师，来查查他们的账。”
“会计师？”雷克斯一脸迷茫，“我们现在上哪儿去找个信得过的会计？再说，这古代的账本，跟我们那儿的Excel表格，也不是一回事吧？”
“专业的会计师，我们有。”索菲亚冰蓝色的眼眸转向了詹姆斯，语气平淡地补充道，“而且是非常专业的那种。”
詹姆斯打了个响指：“没错！是时候让咱们工会的金算盘出场了。莉娜，给我开个最高权限的通讯频道，我要从总部摇人。”
半小时后，福来客栈的后院，伴随着一阵轻微的空间波动，一个穿着一身整洁得近乎强迫症的灰色西装、戴着眼镜、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白人男子，提着一个老旧的皮质公文包，凭空出现在众人面前。
他看起来三十多岁，神情有些紧张，看到院子里的众人时，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咳，詹姆斯先生，我来了。总部说这里有三份资产负债表急需进行特殊审计。”
来者正是工会的会计师，塞缪尔，飞舟事件的当事人之一。据说，他能用肉眼看到一个人过去三年内所有的资金流动，工会内部戏称他为“行走的征信中心”或者“人肉避税指南”。
“辛苦了，萨米。”詹姆斯热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把这位文弱的会计师拍得一个趔趄，“情况紧急，长话短说。三个目标：县令张德福、县衙账房周算盘、还有这家客栈的老板王友。我们需要你对他们进行一次全面的、非接触式的财务审查。”
塞缪尔点了点头，他打开公文包，从里面拿出的却不是账本或计算器，而是一副看起来镶嵌着许多细小镜片的单片眼镜。
他将单片眼镜戴在右眼上，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质瞬间一变。原本的紧张和文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不含任何感情的专注。他的瞳孔中，有无数金色的数字和符号在飞速流淌。
“审计开始。目标一：王友。”塞缪尔的声音变得平板而机械，“财务状况良好。收入来源：客栈经营、土地租金、后院私酿米酒销售。主要支出：员工薪资、食材采买、日常维护、为其女置办嫁妆的秘密储蓄，近一个月内无任何大额异常收入或支出。评估：财务清白。”
他将目光转向县衙的方向。
“目标二：张德福。财务状况复杂。合法收入：朝廷俸禄。灰色收入：三笔土地转让的润笔费，一笔矿山开采的干股分红。主要支出：维持府邸开销、为第三房小妾购置珠宝首饰、贿赂上级官员，此人贪婪但谨慎，所有异常款项均有合理解释的来源和去向。近一个月内无无法溯源的大额进项。评估：是个贪官，但与本次泄密事件无关。”
最后，他的目光锁定在了账房周算盘的身上。
“目标三：周算盘。财务状况，极其简单。收入来源：县衙俸禄、代写书信、修理算盘。支出：家庭日常开销、购买书籍、两文钱的香油钱，嗯？”
塞缪尔的眉头突然皱了一下，仿佛在庞大的数据流中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异常点。
“怎么？有问题？”李凯立刻追问。
“他在三天前，花了三文钱，找城东的半仙张算了一卦。”塞缪尔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困惑。
“算了什么？”众人齐声问道。
“他问，他家那只养了五年的老猫，下一窝崽，能不能生出一只三花色的来。”
众人：“……”
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詹姆斯捂住了脸：“好吧，萨米。最终结论？”
塞缪尔摘下眼镜，恢复了常态，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睛：“结论就是，从纯粹的财务角度来看，这三个人都没有通过出卖秘密获得任何报酬。他们的账本，干净得就像就像刚被洗过一样，当然，张县令的账本需要用点去污剂。”
“damn it！”巴雷特一脚踢飞了脚边的一颗石子，“跟着钱走的路，是条死胡同！”
这条最被寄予厚望的线索，就这么断了。房间里的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重。
“不，不算完全是死胡同。”一直沉默的江夏川忽然开口，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财务审查的失败，本身就提供了一条信息：对方的目的，可能并非是钱。又或者，对方支付报酬的方式，超越了我们对金钱的常规理解。”
她站起身，看向李凯和詹姆斯：“逻辑推演已经到了极限，现在，我们需要事实。李凯、詹姆斯，我们四个去县衙。索菲亚和我负责观察和侧写，你负责提问，詹姆斯负责用你的感知来判断对方是否在撒谎或有所隐瞒。我们要进行面对面的问询。”
这个提议立刻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一个由“主审官”、“测谎仪”、“微表情分析师”和“情报专家”组成的顶级问询小组，就此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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