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平稳地行驶在返回阿拜多斯的轨道上,窗外,夕阳正进行着一天中最壮丽的演出。巨大的、如同熔金般的太阳缓缓沉向远方沙海与天空交接的地平线,将无垠的荒漠染成一片连绵起伏的、温暖而辽阔的金红色海洋。云朵被点燃,拉伸出长长的、绚烂的霞带。与来时充满期待的晨光不同,此时的夕阳之光,带着一种满足后的宁静与淡淡的疲惫,温柔地笼罩着大地。
车厢内,玩了一整天的阿拜多斯少女们,兴奋劲儿终于渐渐褪去,被一种舒适的倦意所取代。
野宫抱着她那巨大的鲸鲨玩偶,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偶尔还咂咂嘴,仿佛在梦里还在品尝巨鲸冲击波牛排。
芹香靠窗坐着,怀里抱着那个复古潜水艇模型,目光望着窗外飞逝的金色沙丘,脸上带着少有的、放松的柔和神色。
白子依旧坐得端正,但也在微微低头翻阅着那本厚重的《深海生物图鉴》,夕阳的金光洒在书页上,照亮那些奇特的深海生物插画。
绫音则微笑着整理着今天拍摄的照片,将那些蔚蓝的回忆小心保存起来。
星野虽然也有些困倦,但还是强打着精神,紧紧挨着星赫坐着,怀里抱着她的小夜灯和白鲸摆件,小声地跟哥哥重复着今天最喜欢的片段。
星赫安静地听着,目光同样投向窗外。飞驰的列车将海洋馆的蔚蓝与欢闹远远抛在身后,逐渐回归阿拜多斯标志性的、苍凉而壮美的金色。
盘踞在他膝头的乌瑟克似乎也玩累了,蜷缩成一小团,铜棕色的鳞片在夕阳下泛着温暖的光泽,偶尔尾巴尖会无意识地动一下,碰触着那个装着贝壳手链的小丝绒袋,发出满足的细微鼾声,翻译过来大概是‘亮晶晶…我的…’。赫佩尔则安静地待在星赫另一侧的肩头,金色的竖瞳半阖,仿佛在系统性地整理和归档今天采集到的所有视觉、听觉及环境数据,它的平静与车厢内弥漫的倦意和谐共鸣。
在车厢稍后的位置,大白子独自坐着。她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沉浸在回忆或倦意中,而是静静望着窗外飞逝的、被染成金红的荒漠。这归途的风景,与她记忆中某次相似的、却结局迥异的归途,悄然重叠……
在她的回忆中,同样是夕阳,同样是返回阿拜多斯的列车。车厢里也曾坐着野宫、芹香、白子、绫音,还有老师。她们似乎也刚刚结束了一次出行,或许也是一次难得的喘息,气氛短暂轻松。但那份轻松之下,却潜藏着无法忽视的、源于资源匮乏和外部压力的紧绷感。老师脸上的笑容带着疲惫,眼神中是对未来更深的忧虑。而她(当时还是普通的白子)则更多地警惕着窗外,计算着剩余的燃料和弹药……那时的夕阳,美丽却短暂,仿佛预示着稍纵即逝的和平。
回忆的碎片如同车窗外的流沙般散去。大白子收回目光,看向车厢前方。眼前的情景与她沉重的记忆形成了鲜明对比——野宫毫无防备地酣睡,芹香放松地抱着模型,白子(二周目)专注地汲取知识,绫音安心地整理回忆,星野依赖地靠在兄长身边……还有那位本该属于传说与战斗的“顾问”,此刻却如同最寻常的守护者,坐在这片平凡的温馨之中。
这种过于“正常”甚至“奢侈”的宁静,让她感到一丝不真切的恍惚,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微弱的羡慕。
星赫的目光掠过窗外熟悉的荒凉,另一段属于他的回忆浮现:同样是夕阳,同样是返回阿拜多斯的列车。车厢里是更年轻些的野宫、芹香、白子、绫音,还有……老师。她们似乎刚刚结束了一次成功的任务或难得的出行,气氛轻松。那时的他,或许还在无名殿的深处与色彩抗争,或许正孤独地行走在某片废墟,是那个画面之外的、与这份日常绝缘的存在。
回忆的涟漪缓缓平息。星赫微微侧过头,看着身边因为得不到回应而渐渐声音变小、最终靠在他肩膀上沉沉睡去的星野,又看向对面东倒西歪的少女们。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中弥漫开来。
曾经,他是那个画面之外的、孤独的观察者或挣扎者。而如今,他似乎阴差阳错地、坐在了曾经“老师”的位置上,成为了这群吵闹却充满生命力的少女们暂时的依靠,见证并参与了她们的快乐与疲惫。
窗外的夕阳与他回忆中的那一幕,以及大白子记忆中的那一幕,如此相似,但车厢内的人与心境却已截然不同。这份责任与连接,沉重,却不再像过去那般冰冷和孤绝,反而被夕阳、被妹妹均匀的呼吸声、被神蛇们满足的安宁,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底色。
列车广播响起柔和的女声:“下一站,阿拜多斯中央站。请要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声音惊醒了小睡的众人。
“嗯……到了吗?”野宫揉着眼睛坐直身体。
芹香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
白子合上了书本。
绫音站起身:“大家检查一下随身物品,不要落下东西。”
星野也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靠在哥哥肩膀上,有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乌瑟克被广播吵醒,不满地嘶嘶了一声:“吵……睡觉……”,把小脑袋往身子底下埋了埋。赫佩尔则完全清醒,金色竖瞳扫视四周,确认环境安全。
大白子也默默站起身,她的动作依旧悄无声息,仿佛不想打扰这片即将结束的宁静。她的目光再次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绫音身上时,微微停顿了一下。
列车停稳,车门打开。干燥而带着凉意的沙漠晚风瞬间涌入车厢,吹散了残留的、属于海洋馆的湿润气息。
“回家咯!”野宫第一个跳下车。
“总算回来了……”芹香跟着下车。
白子和绫音也依次下车。
星野拉着星赫最后走下来。
就在大家踏上站台时,绫音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从自己的背包里取出那个用深色纸张简单包裹的小盒子,递向大白子。
“这个,”绫音的声音很轻,带着温和的笑意,“是给你的纪念。觉得……可能很适合你。”
大白子愣住了,看着那个小盒子,没有立刻去接。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是复杂的犹豫。
星野也看到了,小声鼓励道:“另一个白子前辈,收下嘛!”
在众人(包括刚刚爬回星赫肩膀、好奇张望的乌瑟克和冷静观察的赫佩尔)无声的注视下,大白子沉默了几秒,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个小盒子。她的动作有些缓慢,指尖触碰到微凉的包装纸时,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她没有当场打开,只是低声道:“……谢谢。”
那声音很轻,几乎被风吹散,但却清晰地落在了近处几人的耳中。
一行人踏着最后的夕阳余晖,走向活动室。她们的影子在沙地上拉得很长。野宫还在兴奋地说着,芹香偶尔吐槽,白子补充数据,绫音微笑倾听,星野叽叽喳喳。
星赫走在最后,看着前方那些被夕阳勾勒出金色轮廓的背影。
乌瑟克似乎完全醒了,用尾巴卷着那个小丝绒袋,在星赫肩上得意地晃悠。赫佩尔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平静地响起:‘情感联结确认。此次群体活动对团队凝聚力及个体心理状态均有显着正向影响。数据库更新。’
大白子依旧走在队伍边缘,手中握着那个未曾打开的小盒子。那沉甸甸的、冰凉的触感,透过包装纸传来,与她此刻心中某种难以言喻的、微微发热的情绪形成了奇特的对比。她抬头望向前方那片在暮色中显得格外宁静的、破败而又熟悉的校舍轮廓。
此情此景,与那段遥远的、属于老师和学生们的回忆相似,也与另一段更加沉重的记忆碎片相似,却又如此不同。
当年那个在夕阳列车上守护着学生们的老师,如今或许正在别的什么地方,继续着他的使命。
而当年那个游离于一切之外、或挣扎于自身命运的孤独身影,以及那个来自破碎未来的守望者,此刻却都走入了这幅画面,成为了这夕阳归途中的一部分。
或许,这就是基沃托斯,这就是“日常”所具有的某种奇特的循环与韧性。战斗与失去的阴影或许从未真正散去,但平凡的快乐、温暖的连接与无声的关怀,也总会在废墟与沙砾之间,如同倔强的野花,一次次地生长出来,一次次地在夕阳下,被踏上归途的人们,连同着新的羁绊与希望,一同捧回他们称之为“家”的地方。
他的阿拜多斯,他妹妹的家,此刻在最后一缕夕晖的涂抹下,在那枚被紧紧握住的、未打开的礼物见证下,显得格外宁静,也格外……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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