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如同一颗沉溺在无尽深海的种子,于绝对的虚无与寂静中,重新萌发出了一点微光。
林凡“醒”了。
不是从睡梦中惊醒,不是从昏迷中苏醒,而是一种更为根本的、属于“自我”的认知,从彻底的湮灭中重新聚合、浮现。
“我又……活了?”这个念头自然而然地升起,带着一种近乎麻木的熟悉感。他习惯性地开始等待,等待那一世记忆的涌入,等待感知到新的肉身,等待即将需要他去适应全新的世界规则。
然而,什么都没有。
没有记忆洪流的冲击,没有身体感官的反馈,没有世界的任何信息。他仿佛只是一缕纯粹的意识,漂浮在一片无法形容的混沌之中。这种感觉极其怪异,与前几世那种直接“附身”或“转生”的体验截然不同。
他“看”不到,“听”不到,“感觉”不到。唯有自我思维的存在,证明着他尚未消散。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是万年。林凡的意识在这片虚无中保持着一种绝对的清醒与绝对的困顿。他开始“回想”,试图抓住一些确定的东西。他想起了作为林平之的快意恩仇,想起了作为宋青书的幡然醒悟,想起了作为慕容复的放下执念,想起了作为李承泽的四百年孤寂与皇者责任,更想起了作为万剑一的百年心狱、千年守候与那最终也未能踏出的半步……
那些爱恨情仇,那些波澜壮阔,那些生离死别,此刻忆起,清晰得如同昨日,却又缥缈得如同他人的故事。情感的余波仍在意识深处荡漾,带来阵阵难以言喻的沧桑与疲惫。
可是,这一世呢?这里究竟是哪里?为何如此不同?
他努力地“延伸”自己的感知,像过去运用神念那样,试图探知这片虚无的边界。起初一无所获,但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在无尽的“空”中,捕捉到了一点异样。
他感知到了“颜色”。是一种深邃、高贵、却又带着神秘与毁灭气息的——紫色。
他的意识,并非漂浮在绝对的虚无,而是被包裹在一团无比庞大、缓缓旋转的紫色迷雾之中。这紫雾隔绝了一切,也滋养(或者说禁锢)着他的意识。它是什么?是新的世界胚胎?是某种强大的封印?还是……灵魂穿梭的中转站?
就在他全力感知这团紫雾,试图理解自身处境时,一个“存在”,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感知边缘。
那是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就静静地站立在紫雾之外。无法看清面容,无法感知其气息是善是恶,是神是魔。但林凡的意识核心却不由自主地战栗起来,那是一种源自生命层次最深处的敬畏与悸动。
那个“存在”似乎在注视着他,目光穿透了层层紫雾,落在了他这缕刚刚复苏的意识之上。
一声悠长、复杂、仿佛蕴含了无尽岁月与无数故事的叹息,直接响彻在林凡的意识深处:
“唉……”
这一声叹息,让林凡的意识几乎要再次溃散。其中包含了太多他无法理解的情绪——有无奈,有惋惜,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甚至……还有一丝了然的决绝。
随后,那个“存在”再次开口,声音恢弘而淡漠,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你终究……还是回来了。”
回来了?回哪里?林凡的意识剧烈波动,试图发出疑问,但他根本无法传递任何信息。
“既然……阻挡不了你,那便……成全你吧。”
成全?成全什么?
不等林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那个“存在”似乎做出了某个决定。下一刻,林凡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那团浩瀚无边的紫色迷雾,猛地向内坍缩、沸腾!
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力量作用在他的意识之上。那不是毁灭,更像是一种……格式化?一种剥离与重塑?
他惊恐地“看到”(或者说感知到),他那凝聚了数世轮回、蕴含了无数记忆与情感的意识体,正在如同风中的沙堡般,开始寸寸瓦解。属于林平之的偏执与复仇,属于宋青书的悔悟与深情,属于慕容复的复国痴梦,属于李承泽的帝王孤寂,属于万剑一的守护与遗憾……所有的一切,所有的记忆,所有的力量感悟,都在那股紫色的力量下,被强行剥离、打散、化为最本源的粒子。
“不——!”他在意识深处无声地呐喊,试图抓住那些构成他“存在”的根本。但那只是螳臂当车。
最终,连这声呐喊也消散了。
意识彻底陷入黑暗,真正的、连“自我”都感知不到的绝对黑暗。这一次,他什么都不知道了,什么都不记得了。
……
刺耳的闹铃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反复切割着沉寂。
林凡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脏狂跳,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眼神涣散而迷茫,一时间竟不知身在何方,今夕何夕。
阳光透过没有拉严的窗帘缝隙,照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投下一道清晰的光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外卖盒残留的气味。
他茫然地环顾四周。
狭小的房间,墙壁有些泛黄,贴着一张过时的明星海报。身下是吱呀作响的简易木板床,旁边是一个掉漆的电脑桌,上面摆着一台款式老旧的笔记本电脑,屏幕还暗着。地上散落着几件换下来的衣服和几本翻得卷边的网络小说。
这是他……的出租屋?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自己的右手上。手里紧紧攥着一团湿漉漉、黏糊糊的纸巾。
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长得不可思议的梦。梦里……梦里有什么?
碎片化的影像开始不受控制地涌入脑海。
锦衣华服,刀光剑影……有人在叫他“林师弟”,有人在喊他“宋少侠”……有恢弘的宫殿,有御剑飞行的仙人……有一个青衣仗剑的身影,孤独地守在一座古老的祠堂里,望着一柄剑,一望就是千年……还有毁天灭地的巨兽,还有横贯长空的七彩剑芒……
这些画面混乱、庞杂、光怪陆离,彼此之间毫无逻辑,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真实感,仿佛是他亲身经历。
“是梦……?”林凡用力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荒诞的影像从脑子里驱逐出去。“这梦也太长,太奇怪了,都是看过的影视剧情。”
他掀开身上那床带着汗味的薄被,准备下床去倒杯水。然而,就在他双脚落地,想要站起身的瞬间,身体却是一个踉跄,差点直接栽倒在地。
他下意识地就想调动体内那股……那股仿佛存在于记忆深处、如长江大河般奔流不息的力量来稳住身形。
但……什么都没有。
体内空空如也,只有感冒带来的虚弱和头晕。他甚至不自觉地做出了一个掐诀引动天地灵气的动作,手指笨拙地动了几下,自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林凡僵在了原地。
那种感觉太真实了!调动力量的感觉,御风而行的感觉,执掌生死的感觉……虽然现在回想起来模糊不清,但那种拥有过强大力量的“肌肉记忆”或者说“灵魂记忆”,却残留了下来,与此刻这具平凡、虚弱、甚至有些不堪的肉体形成了无比尖锐的对比。
他低头看着自己因为缺乏锻炼而有些瘦弱的手臂,看着这间月租八百、只有十平米不到的出租屋,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失落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
那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可为何梦中的情感如此真切?万剑一亲手弑师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李承泽看着亲友逐一离世那深入骨髓的孤寂,林平之大仇得报那一刻的空虚……这些情绪此刻依旧沉淀在他心底,沉甸甸的,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而现实中呢?他,林凡,一个二十五岁的社畜,在一家不大不小的公司做着枯燥的文案工作,拿着微薄的薪水,付完房租水电所剩无几,没有女朋友,没有存款,没有梦想,每天最大的慰藉就是下班后看看小说打打游戏,逃避现实。
巨大的反差,让他一时间难以适应,甚至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眩晕和恶心感。
他扶着床沿,慢慢坐下,深呼吸,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绪。
“是梦,只是梦而已。”他喃喃自语,试图说服自己,“肯定是最近压力太大,加上回家还加班劳累,才会做这种乱七八糟的梦。什么万剑一,什么天地真仙……都是假的。”
他拿起床头的廉价电子闹钟看了看时间——早上七点半。
该死,要迟到了!
现实的紧迫感瞬间压倒了那些虚无缥缈的梦境回忆。他强迫自己不再去回想那些光怪陆离的画面,站起身,踉跄着走到狭小的卫生间,用冷水狠狠洗了几把脸。
冰冷的水刺激着皮肤,让他清醒了不少。镜子里映出一张年轻却写满了疲惫和迷茫的脸,黑眼圈很重,头发乱糟糟的,因为感冒,脸色也有些苍白。
这才是真实的他。一个普通的、为生存挣扎的年轻人。
他换上前一天晚上就准备好的、有些皱巴巴的衬衫和西裤,拿起桌上那个用了三年、边角都摔裂了的旧手机和通勤包,匆匆出了门。
融入清晨拥挤的人流,挤上气味混杂、人贴人的地铁,林凡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千篇一律的城市风景,眼神依旧有些恍惚。
地铁车厢的广告屏幕上,播放着光鲜亮丽的明星代言,推销着各种消费主义的幻梦。周围的人,大多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刷着手机,或者靠着车厢壁补觉。每个人都像是一座孤岛,被生活的洪流裹挟着向前。
这就是现实。没有飞天遁地,没有快意恩仇,只有日复一日的奔波和生存的压力。
那些梦……或许,真的只是潜意识对自己平庸生活的一种反抗和补偿吧?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然而,在他意识的极深处,某些东西似乎已经悄然改变。那份历经数个世界的沧桑,那份站在力量巅峰俯瞰众生的视角,那份对生命、对遗憾、对守护的复杂感悟,虽然记忆被模糊,情感被压制,但某种难以言说的印记,已经如同水痕浸入沙地,留下了无法彻底抹去的痕迹。
只是此刻的他,还一无所知。
他只知道,他要去上班,要赶在九点之前打完卡,要开始又一天平凡而琐碎的工作。
地铁到站,他随着人流涌出车厢,走向那个熟悉而又令人倍感压力的写字楼。
阳光洒在高楼的玻璃幕墙上,反射出刺眼的光芒。林凡眯了眯眼,深吸了一口城市清晨并不算清新的空气,迈步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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