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国的车队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驶离了片场,留下身后一片窃窃私语和难以平复的波澜。那沉重的、带有审视意味的气场仿佛还残留在空气里,让不少人下意识地松了口气。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车辆消失的方向,眉头微蹙。林建国这次的到来和离开都太过突兀,不符合他一贯强势干预的风格。她心中那丝预感越来越清晰——有什么东西,可能真的不一样了。
林深从木屋里走出来,脸上还带着戏后未完全褪去的些许疲惫和沉郁。他走到苏晚身边,目光也望向父亲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
“他……没说什么?”林深的声音有些低沉。
苏晚摇了摇头:“没有。只是看了看,问了句进度。”她顿了顿,补充道,“他看了你刚才那场戏。”
林深沉默下来。他回想起父亲最后看向他的那个眼神,不再是纯粹的威严和不满,似乎掺杂了些别的,一些他从未见过的东西。
接下来的拍摄,林深努力将父亲的突然造访抛在脑后,重新投入角色。但那种被审视、被默默评估的感觉,如同细小的芒刺,依旧扎在意识的角落。
直到傍晚收工,回到剧组下榻的酒店。
林深刚在自己的套房门口停下脚步,准备刷卡,隔壁房间的门却从里面打开了。陈明探出头,脸色有些古怪,压低声音说:“深哥,林董……在您房间的客厅里等您。”
林深动作一顿,握着房卡的手指微微收紧。他看了一眼陈明,点了点头,示意知道了。
推开房门,果然看到林建国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依旧是那身挺括的中式外套,手杖立在身侧。他没有看手机,也没有喝茶,只是静静地坐着,目光落在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上,侧脸在暮色中显得比白天柔和了几分,却也透出些许不易察觉的疲惫。
听到开门声,林建国转过头来。
父子俩的视线再次对上。这一次,没有了片场那种隔着人海和玻璃的遥远与对峙,而是在一个相对私密的空间里,距离被拉近,气氛却依旧凝滞。
林深关上门,走到沙发对面,没有坐下,只是站着,语气平淡地开口:“爸。”
林建国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林深几乎以为他又要开始新一轮关于“继承家业”和“不务正业”的说教。
然而,林建国并没有。
他缓缓地、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那叹息声轻得像窗外溜走的一缕风。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林深脸上,仿佛透过他现在成熟坚毅的轮廓,看到了某些久远的、被尘埃覆盖的画面。
“你演那场戏的时候,”林建国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许多,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回忆的恍惚,“眼神……有点像你妈妈年轻的时候。”
林深浑身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
母亲,是这个家里近乎禁忌的话题。她是一位才华横溢却英年早逝的舞蹈家,也是林深执着于表演艺术的根源。而林建国,因为当年未能阻止妻子带病演出导致意外身故,多年来一直将对艺术行业的偏见和失去爱妻的痛苦,扭曲成了对儿子选择的不理解与强压。
这是这么多年来,林建国第一次,主动在他面前提起母亲,并且……是带着一种近乎肯定的语气。
林建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移开目光,重新看向窗外,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无意识的呓语。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节微微曲起,显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客厅里陷入一种奇异的沉默。没有争吵,没有对峙,只有夕阳余晖安静流淌,和那句石破天惊的话在空气中缓缓沉淀。
林深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酸涩难言。他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任何语言在此时都显得苍白无力。
父亲说他演得像母亲。
这简单的一句话,比他拿到任何一个影帝奖杯,都更让他心潮澎湃,也更让他感到一种迟来的、混合着悲伤的释然。
这意味着,父亲终于……看到了吗?看到了他不仅仅是在“玩物丧志”,而是在继承着母亲的某一部分,在用另一种方式,延续着某种存在于血脉里的、对艺术最本真的热爱与虔诚。
林建国没有再说什么,他站起身,拿起手杖,步履依旧沉稳地朝门口走去。在经过林深身边时,他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却没有停留,也没有再看儿子一眼,径直开门离去。
房门轻轻合上。
林深依旧站在原地,仿佛化作了一尊雕塑。夕阳的金光透过窗户,将他笼罩其中,在他脚边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缓缓抬起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肩膀几不可察地微微颤动。
窗外,夜幕开始降临。
而某些冻结了太久的坚冰,似乎终于在这一刻,发出了一声轻微却清晰的、裂开的脆响。
苏晚从陈明那里得知林建国已经离开,犹豫片刻,还是来到了林深的房门外。她抬起手,却迟迟没有敲下去。
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那扇门后,正进行着一场无声却至关重要的蜕变。
最终,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门外,如同一个沉默的守护者,等待着里面的那个人,自己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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