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驱散了夜的寒意与血腥。望沙镇经过昨夜一番动荡，表面上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但那喧嚣之下，潜藏着更多审视与揣测的目光。客栈遭袭、暗月蚀魂使断臂遁走、守夜人白狐与混沌魔女显露峥嵘……这些消息如同长了翅膀，在镇子各个角落飞速传播，让原本就复杂的局势更添变数。
白玉京与沈月儿并未更换住处，那破损的屋顶反倒成了某种实力的象征。青雀安排了人手警戒，两人则在房中静待与天机阁的会面。
辰时末，一行三人离开客栈，前往镇西的观沙台。
观沙台并非人工建筑，而是一块巨大无比的褐色岩石，历经风沙侵蚀，表面光滑如镜，突兀地矗立在镇外一片相对平坦的戈壁上。立于台上，可远眺无垠的流沙之海，黄沙漫天，接天连地，壮阔中透着令人心悸的死寂。此处也是望沙镇观赏大漠落日的最佳地点，故而得名。
此刻，观沙台上已有数人等候。
为首者是一名身着玄色道袍、头戴星冠的老者，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随风轻拂，眼神澄澈深邃，仿佛蕴含着周天星斗。他气息内敛，看似平平无奇，但站在那里，却仿佛与周围的天地方物融为一体，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其修为，赫然是宗师后期，而且根基之深厚，远非寻常宗师可比。他身后站着两名青年弟子，一男一女，皆身着天机阁标准的云纹道袍，气度不凡，眼神灵动，修为也达到了武师巅峰。
“可是守夜人白狐先生与沈月儿姑娘当面？”那老者见三人到来，微微一笑，打了个稽首，“贫道天机阁长老，墨渊。”
“墨渊长老，久仰。”白玉京还了一礼，语气平淡。沈月儿也微微颔首致意。
“昨夜镇上风波，贫道已有耳闻。白狐先生与沈姑娘雷霆手段，令人叹服。”墨渊长老目光在沈月儿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察觉到了她身上那股与众不同的、内敛却磅礴的气息，尤其是那隐隐与星辰共鸣的波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
“些许跳梁小丑，扰了长老清听。”白玉京淡然道。
墨渊呵呵一笑，不再寒暄，直接切入正题：“二位想必是为了那流沙海中新现的遗迹而来。”
“不错。”白玉京点头，“据闻贵阁已先行一步，掌控了遗迹入口。我等欲入内一探，不知长老可否行个方便？”
墨渊抚须沉吟片刻，道：“不瞒二位，那遗迹确与上古‘万象天宫’有关，内中禁制重重，危机四伏，更牵扯诸多上古秘辛。我天机阁之所以封锁入口，并非欲独占其利，实乃为避免不明就里者枉送性命，亦是防止其中某些危险之物或知识流落外界，酿成大祸。”
他顿了顿，看向沈月儿，目光锐利了几分：“尤其是沈姑娘，你身负特殊因果，与这遗迹似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贫道观你气息，虽磅礴正大，却隐有异种规则纠缠残留，可是与那‘源晶’及域外邪物有所牵扯？”
沈月儿心中微凛，这天机阁长老果然眼力毒辣。她并未隐瞒，坦然道：“长老慧眼。晚辈确与源晶及其背后的邪神意志交过手，灵魂曾遭印记污染，幸得机缘，已净化大半。”
墨渊眼中讶色更浓，能净化邪神印记，这绝非寻常手段所能做到。他深深看了沈月儿一眼，又看了看她身旁气度深不可测的白玉京，心中权衡。
“既然二位坦诚相告，贫道也不绕弯子。”墨渊最终开口道，“遗迹入口，我可以为二位开放。甚至，我天机阁掌握的部分关于遗迹内部路径与禁制的信息，亦可与二位共享。”
“条件？”白玉京直接问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天机阁以中立自居，但绝非慈善家。
“条件有二。”墨渊伸出两根手指，“其一，遗迹之中，若发现与上古星象、维度壁垒、乃至‘观测者’林星澜相关的典籍、器物或信息，需优先供我天机阁抄录或研究。其二……”
他目光再次落在沈月儿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与凝重：“若在遗迹中，遇到与沈姑娘体内那特殊力量同源，或能引动其共鸣之物，需格外谨慎，必要时，需听从我阁中擅长阵法与封印的长老指引，不可妄动。此非限制，实为保全。万象天宫玄奥莫测，有些东西，知其存在便是危险。”
沈月儿与白玉京对视一眼。第一个条件在意料之中，天机阁本就致力于收集研究此类知识。第二个条件则有些耐人寻味，似乎天机阁对“钥匙”的特性以及万象天宫内可能存在的对应之物，有所了解，甚至……忌惮。
“可以。”白玉京略一思索，便应承下来。目前来看，天机阁的条件并不过分，合作利大于弊。
“好！既然如此，二位请随我来。”墨渊长老脸上露出笑容，做了个请的手势，“遗迹入口距此尚有百里，位于流沙之海边缘的一处绿洲遗迹之下，我阁中弟子已在那里搭建了临时营地。”
一行人离开观沙台，乘坐上天机阁准备的、由一种耐力极佳的沙驼兽拉着的特制车厢，向着流沙之海进发。
车厢内布置了简单的隔音与防沙阵法，还算平稳。墨渊长老与白玉京相对而坐，品着香茗，谈论着一些关于上古传说与星象演变的玄奥话题，言语间机锋暗藏，互相试探着对方的底蕴与见识。沈月儿则安静地坐在一旁，大部分心神沉入体内，继续借助星核晶的力量，打磨着那最后一丝顽固的印记阴影，同时默默听着两人的交谈，汲取着关于这个世界的古老知识。
青雀与那两名天机阁弟子坐在车厢前部，负责警戒。
随着沙驼车的行进，窗外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绿色的植被越来越少，最终完全被无垠的黄沙取代。狂风卷起沙砾，拍打在车厢外壁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气温也开始变得极端，白日里酷热难当，若非车厢有阵法防护，常人难以忍受。
约莫两个时辰后，前方出现了一片模糊的绿色轮廓。
“到了，那就是‘月牙泉’绿洲，也是我们目前的据点。”一名天机阁弟子开口道。
靠近了看，那绿洲比远观更加珍贵。一弯形如月牙的清澈泉水点缀在黄沙之中，周围生长着一些耐旱的胡杨和灌木，形成了一片小小的生命乐园。绿洲边缘，搭建着十数顶白色的帐篷，一些身着天机阁服饰的弟子正在忙碌，或是维护阵法，或是整理装备。营地中央，竖立着一座高达三丈的青铜浑天仪，仪体缓缓转动，散发出淡淡的灵力波动，似乎在监测着什么。
沙驼车在营地外停下。墨渊长老引着二人下车，介绍道：“此处便是前沿营地。那遗迹的入口，就在月牙泉泉眼下方，需通过特定的法阵才能开启。”
他正说着，营地中一名弟子快步走来，在墨渊耳边低语了几句。
墨渊长老闻言，眉头微蹙，对白玉京和沈月儿道：“二位，看来我们得稍快一些了。刚刚监测到，遗迹外围的某些禁制似乎因为沙移或能量波动，发生了新的变化。我们必须赶在下次大规模沙暴来临前，进入核心区域。”
他指向营地后方，那里有一片明显被清理出来的沙地，地面上铭刻着一个复杂的圆形法阵，阵眼处镶嵌着几块散发着空间波动的灵石。
“请随我来，我们即刻准备开启入口。”
新的挑战与机遇，就在这黄沙掩映的古老绿洲之下，等待着探索者的到来。
（第190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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