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门崩塌的轰鸣余音，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哀鸣，仍在观星殿空旷而残破的空间内嗡嗡回荡。那源自异维度的、令人灵魂冻结的恐怖威压与邪恶意志，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只留下满殿狼藉与空气中尚未平息的能量乱流，如同风暴过后破碎的海面。
殿顶那焦黑的破洞，透下外界依旧被血色月光浸染的天光，混合着地面星图残余的、忽明忽暗的暗红光芒，将殿内的一切都映照得光怪陆离，如同噩梦初醒的残影。
沈月儿强撑着几乎要散架的身体，混沌真元在本能的驱使下，缓慢而顽强地修复着肩胛处那被姬怜花暗黑指力洞穿的伤口，驱逐着残留的侵蚀性能量。剧痛与神魂的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袭来，让她眼前阵阵发黑，但她依旧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她的目光首先投向不远处星图之上，那道奄奄一息的墨色身影——姬怜花。
这位“千面狐”此刻再无半分之前的妖异与风华，墨色长裙被鲜血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破碎的轮廓。白玉京那最后一剑，几乎将她斜肩带背劈开，露出森森白骨与蠕动的内脏，伤口处残留的凌厉剑意仍在不断破坏着她的生机。她仰躺在冰冷、布满裂纹的星图轨迹上，暗红的血液如同小溪般汩汩流出，融入那些黯淡的能量液中。她的眼神涣散，充满了不甘、绝望与一丝未能完成使命的疯狂，口中兀自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喘息声，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白玉京持剑立于数丈之外，白衣上沾染了几点溅射的血梅，气息也有些紊乱，但眼神依旧锐利如鹰隼，牢牢锁定着姬怜花，防止其临死反扑。他看了一眼沈月儿，见她虽脸色苍白如纸，摇摇欲坠，但眼神尚算清明，心中稍安，随即对不远处那八名残存的、因星门崩塌和首领重伤而陷入呆滞与恐惧的暗月祭司冷喝道：“放下抵抗，束手就擒，可留全尸！”
那八名祭司，修为从武师初期到宗师初期不等，此刻早已是强弩之末，心神被连番剧变冲击得近乎崩溃。听到白玉京的冷喝，又看到姬怜花那凄惨的模样，其中三名修为最弱的武师祭司再也支撑不住，噗通跪倒在地，眼神涣散，放弃了所有抵抗。另外四人则面露挣扎与恐惧，下意识地看向唯一那名尚存的宗师初期祭司。
那名宗师祭司是一个干瘦的老者，此刻也是衣衫褴褛，嘴角带血，他看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姬怜花，又看了看杀气腾腾的白玉京和虽然重伤却气息诡异的沈月儿，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厉色，猛地嘶吼道：“为了永恒的暗夜！为了吾主！殉道之时已至！”
他周身残存的暗红真元猛地燃烧起来，如同回光返照，竟不管不顾地扑向离他最近的白玉京，意图自爆宗师气海，做最后一搏！另外三名尚在挣扎的祭司被他这决绝的姿态所感染，也纷纷面露疯狂，催动残存真元，准备效仿！
“冥顽不灵！”白玉京冷哼一声，对此早有防备。他身形未动，只是手腕一抖，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四道凝练如丝的白色剑罡后发先至，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精准无比地穿透了那四名祭司的丹田气海！
“噗！噗！噗！噗！”
四声轻响几乎同时响起。那四名祭司前扑的动作骤然僵住，周身燃烧的邪异真元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溃散，眼中的疯狂迅速被死灰般的绝望所取代。他们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随即软软地瘫倒在地，气绝身亡。自爆，被强行中断。
剩下的三名跪地投降的武师祭司，见到此景，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磕头如捣蒜，连声求饶。
至此，观星殿内，暗月一方的高端战力，除了垂死的姬怜花，已全军覆没。
白玉京这才还剑入鞘，快步走到沈月儿身边，伸手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形，一股精纯温和的真元渡了过去，助她稳定伤势，眉头紧锁：“伤势如何？”
“还死不了。”沈月儿借着他的力道站稳，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的腥甜，声音沙哑。她的目光却再次投向姬怜花，挣扎着向那边走去。她心中还有疑问，关于暗月，关于源晶，关于那所谓的“吾主”，或许这个将死的“千面狐”能提供一些线索。
白玉京明白她的意思，扶着她，一同走到姬怜花身旁。
感受到两人的靠近，姬怜花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落在沈月儿身上，那眼中充满了刻骨铭心的恨意与一丝难以理解的复杂。“你……你到底……是……什么……”她每说一个字，都有大量的血沫从口中涌出，生命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熄灭。
沈月儿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问道：“暗月的总部在哪里？除了奕王，朝中还有谁与你们勾结？‘吾主’……究竟是什么？”
姬怜花闻言，脸上挤出一个扭曲而诡异的笑容，充满了讥讽与疯狂：“总部？呵呵……无处不在……无所不在……‘吾主’……是永恒……是归宿……你们……阻止不了……暗夜……终将……降临……”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彻底涣散，但那股疯狂的信念却直到最后一刻也未消散。
“奕王……不过……是颗……棋子……你们……也……一样……宋……”她的目光似乎想看向宋恒消失的方向，但终究没能完成这个动作，头颅一歪，眼中最后一点光芒彻底熄灭，气息全无。
千面狐，姬怜花，陨落。
沈月儿看着她死不瞑目的样子，眉头微蹙。姬怜花临死前的话虽然零碎，但信息量不小。暗月的势力盘根错节，远超想象。奕王竟然只是一颗棋子？那真正的幕后黑手是谁？她最后未说完的“宋”字，是指宋恒吗？宋恒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无数谜团如同乱麻，缠绕在心头。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以及兵甲碰撞的声音。显然，皇城内的战斗尚未完全平息，但胜利的天平，显然已经开始倾斜。
“看来外面也快结束了。”白玉京侧耳倾听片刻，说道，“我们需尽快离开此地。你伤势不轻，需要静养。而且，此间事了，京城已非久留之地。”
沈月儿点了点头。她知道白玉京的意思。经此一役，她“苏砚”的身份恐怕难以保全，“魔女”沈月儿之名必将震动天下。无论是暗月残党的报复，还是朝廷可能的态度，都会让她陷入漩涡中心。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与异维度存在的直接对抗，她深切地意识到，源晶的威胁远未解除，那星门后的“吾主”绝不会善罢甘休。想要彻底解决问题，必须追寻源晶的根源，探寻林星澜和“普罗米修斯之火”项目的真相。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这片残破的大殿，看向那彻底黯淡、布满裂纹的星图，以及那悬浮在半空、表面裂纹密布、光芒微弱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源晶核心分身。
混沌真元微微波动，她能感觉到，自己植入星图核心的那颗“混沌种源”，在吞噬了大量的暗红能量后，并未消失，而是如同一个沉睡的胚胎，蛰伏在了这片废墟的深处，与那破损的源晶核心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这颗“种子”会再次发芽，产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但这都是后话了。
“走吧。”沈月儿收回目光，对白玉京说道。她需要尽快与青雀等人汇合，处理伤势，然后……离开这座即将迎来权力洗牌，却依旧暗流汹涌的皇城。
新的征程，或许即将开始。
而此刻，皇城各处的厮杀声，正在逐渐减弱。宸王萧煜的身影，在一众忠心将领和灰鹞等高手的护卫下，正踏过满地的狼藉与尸骸，走向那象征着至高权力的紫宸殿。他的脸上，并无太多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片沉静如水的肃穆。
奕王萧熠的下落如何？朝堂格局将如何变动？这一切，都将是这场惊天变故之后，需要立刻面对的余波。
但无论如何，一场席卷皇城的风暴，终于到了平息的时候。只是风暴过后，留下的并非宁静，而是百废待兴与隐藏在新秩序之下的、更加深邃的暗流。
第148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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