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杀选项……绝对不能选……”乔任梁艰难地摇头，“副本不会给出绝对的死路……一定有第三条路……‘辨心’……‘认罪’……”
他的目光死死盯住怨灵集合体中心那点月白色的戏服碎片，又看向周围那些沉默逼近的“观众”。
“它们要的不是简单的杀戮……是仪式感……是重复当年的场景……它们要我们……扮演！”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话，怨灵集合体再次发生了变幻。
它那庞大的、由怨念构成的身体微微分开，从中延伸出两道漆黑的、如同触手般的阴影，快速地缠绕向乔任梁和凌昭！
两人想要躲闪，但周围的压力巨大，身体如同陷入泥沼，根本动弹不得！
阴影触手并未直接伤害他们，而是猛地一拽！
乔任梁和凌昭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场景瞬间扭曲变幻！
地下仓库消失了。
他们仿佛瞬间被拉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之中。
周围不再是阴暗的废弃空间，而是变得灯火通明！觥筹交错之声、嘈杂的谈笑声、夸张的叫好声骤然涌入耳中！他们发现自己正坐在舒适的雕花木椅上，身前是摆满美酒佳肴的案几。周围是一个个衣着光鲜、脑满肠肥的“看客”，他们脸上带着兴奋而残忍的笑容，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前方的戏台。
那戏台也不再是简陋的医疗垃圾堆砌品，而是变得华丽精美，锦缎帷幕，描金画柱，耀眼夺目。
戏台上，正在上演一出“好戏”。
并非传统的戏曲，而是一场血腥而扭曲的“表演”。一个穿着戏服、画着精致脸谱的旦角，正在被几个穿着白色护工服、却面目狰狞的“下人”追逐、殴打。鞭子抽打在肉体上的声音清晰可闻，戏服被撕裂，露出下面青紫交加的伤痕。旦角的唱腔凄婉绝望，水袖舞动间带出的不是美感，而是飞溅的血珠。
台下的“看客”们却看得如痴如醉，大声叫好，甚至有人将酒杯砸上台，高喊着：“再烈些！没吃饭吗！”
乔任梁和凌昭就坐在这些“看客”之中，仿佛他们也是其中一员。
强烈的恶心和愤怒涌上心头。凌昭想要站起来，想要阻止，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仿佛被固定在了这把椅子上，只能被迫观看这残忍的盛宴。她甚至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扯着，试图向上弯出一个“欣赏”的笑容！
乔任梁也遭受着同样的折磨。理性告诉他这是幻觉，是精神攻击，但五感接收到的信息却无比真实。那血腥味，那疯狂的叫好声，那台上人绝望的眼神……都在冲击着他的心理防线。更可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一只手正被无形之力操控着，缓缓端起案几上的一杯酒，那酒液猩红粘稠，如同鲜血。
“喝下去……”一个充满诱惑力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喝了它……你就是真正的看客……就能享受这一切……”
与此同时，每个“看客”的案几上，都缓缓浮现出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份精致的、印着权贵家族徽章的“认罪书”，旁边放着一支笔。
右边，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小巧而锋利的匕首。
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直接回荡在幻境之中：
“观戏尽兴，当有表示——” “签书认罪，甘承业果~” “或……” “刀匕谢幕，以飨众宾~”
选择再次被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不是在阴暗的戏台暗格，而是在这灯火通明、众目睽睽之下，以当年“看客”的身份做出选择。
是签署那份代表权贵立场、承认罪行的“认罪书”？ 还是拿起匕首，像台上被折磨的戏子一样“谢幕”自杀？
幻境的力量极其强大，不仅模拟了场景，更在强行扭曲他们的认知和情感。一种诡异的“兴奋感”和“残忍的愉悦感”正试图侵入他们的大脑，让他们代入“看客”的角色，觉得台上的表演“精彩”，觉得选择“谢幕”是一种理所当然的“尽兴”之举。
“不……不对……”乔任梁拼命抵抗着那股精神侵蚀，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不能签……签了就等于真正认同了当年的罪行……精神可能会被彻底污染……甚至可能变成它们的一部分……” “也不能自杀……那才是真正的‘谢幕’……”
可是，还能怎么选？幻境如此真实，压迫力如此之强，周围的“看客”们都在用疯狂而期待的眼神看着他们，等待着他们的“表示”。
凌昭也在苦苦支撑。那幻境试图给她灌输的“愉悦感”让她感到无比的恶心和愤怒。尤其是看到台上那个旦角绝望的眼神时，她体内那点东西的波动再次变得剧烈起来。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那幻境的刺激下，即将苏醒。
就在这时，戏台上的“表演”进入了高潮。那个旦角被打倒在地，一个“护工”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木棍，朝着她的头部狠狠砸下！
台下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叫好声！
就在这瞬间——
凌昭猛地发出一声痛苦的低吟，她的头部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眼前的华丽幻象如同破碎的玻璃般开始剧烈闪烁，那些看客扭曲的笑容、台上的血腥、觥筹交错的声响……与另一个景象疯狂交替闪现！
那是阴暗破败的真实戏台，挂着染血的病号服……是那个不断翻滚蠕动的怨灵集合体……是周围阴影中沉默逼近的无面“观众”……
两个场景在她眼前高速切换，几乎要撕裂她的意识！
而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她的身体却先于意识动了起来。
仿佛肌肉记忆被激活，仿佛某个沉睡的灵魂碎片在这一刻被血腥的幻象和体内沸腾的情绪短暂惊醒。
她不受控制地、猛地从那张强行禁锢她的“看客”座椅上站了起来！
这个动作在幻境中显得极其突兀和不合时宜，所有“看客”的叫好声戛然而止，无数道目光——真实的、虚幻的——瞬间聚焦在她身上。
就连那即将落下致命一击的“护工”也停顿了一下。
而凌昭，完全无视了那些目光。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失焦和茫然，仿佛透过眼前的幻象，看到了更遥远、更深刻的东西。
然后，她的身体自然而然地摆出了一个姿势。
不是战斗姿势，也不是逃跑姿势。
是一个戏曲的身段。
她的右手虚捏，仿佛拈着一朵不存在的花，手腕极其柔美地向内一扣，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怨和倔强。左臂微抬，水袖虚展，勾勒出防御却又充满表演性的弧度。她的脖颈微微歪斜，下巴内收，眼神向下，那目光里竟真的流淌出一种深切的、浸入骨髓的悲伤和……一种傲然的嘲弄。
仿佛在说：你们看的这出戏，尽是虚妄；你们行的这恶，何等可笑。
这个身段，精准、优美，带着一种跨越了时空的、属于名角的风骨与哀愁，与这血腥残忍的幻境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击中了某种核心！
她甚至无意识地、从喉咙深处发出一个极轻极飘的音节，不像唱词，更像一声饱含了无数情绪的、悠长的叹息。
“咿……呀……”
时间仿佛凝固了。
那华丽的幻境如同被重击的镜子，骤然停顿，然后发出“咔嚓”的脆响，无数裂纹蔓延开来！
台上的“护工”和“旦角”僵住。 台下的“看客”们脸上的狂热笑容凝固。 就连那试图操控乔任梁端酒的无形之力也骤然松懈！
怨灵集合体发出了尖锐的、混杂着无数声音的嘶鸣！那嘶鸣中，竟然带着一丝……惊疑不定？甚至是……短暂的震慑？
它中心那点月白色的戏服碎片剧烈地闪烁起来！
凌昭保持着那个哀怨的身段，站在原地，微微喘着气。她自己都彻底愣住了，完全不明白刚才发生了什么。那一下头痛和身体的自动反应，来得快去的也快，只留下满心的茫然和一丝残留的、不属于她的悲愤情绪。是那东西吗？
幻境虽然没有立刻彻底破碎，但已经变得极不稳定，光芒明灭闪烁，场景扭曲失真。
两人感到头昏目眩，面前的场景开始模糊。
乔任梁趁机猛地甩开了那杯“酒”，震惊地看着凌昭。他看不懂那身段的具体含义，却能感受到那一刻从凌昭身上散发出的、截然不同的气场，以及它对怨灵造成的明显影响！
“凌昭！”他大喊一声，“机会！”
他猛地举起一直紧紧抓在手中的那个深紫色丝绒盒子，用尽全力，朝着那闪烁不定的、怨灵集合体中心的月白戏服碎片，狠狠地扔了过去！
盒子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这就是你们的‘处方笺’！这就是罪证！”他的声音盖过了幻境的杂音，充满了理性的决断，“拿去看清楚！”
深紫色的丝绒盒子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地飞向怨灵集合体中心那剧烈闪烁的月白色戏服碎片。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盒子在空中翻滚，丝绒表面在幻境明灭不定的光线下反射出幽暗的光泽。所有的一切——那些扭曲的“看客”、台上凝固的暴行、破碎闪烁的幻象、阴影中无声逼近的无面观众——似乎都屏住了呼吸，视线死死追随着那个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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