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的惊心动魄,抽干了沈惊鸿所有的力气。
她在鸡鸣犬吠声中醒来,天刚蒙蒙亮,灰白色的光从破旧窗纸透进来,照亮了屋子里细微的尘埃。
身下的土炕冰冷坚硬。
身上盖着的,却是一床厚实的棉被,散发着淡淡的汗味。
不是她自己的那床。
沈惊鸿身体僵住,猛地坐起身,视线瞬间锁定了不远处地上的人影。
顾野已经醒了。
正背对着她,赤着精壮的上半身,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宽阔的后背肌肉线条流畅,随着他弯腰添柴的动作,一块块隆起,充满了野兽般的力量感。
火苗“噼啪”窜起,映得他半边脸庞忽明忽暗。
听到身后的动静,顾野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醒了?”
声音带着清晨特有的沙哑,像粗砺的砂纸,让沈惊鸿不受控制地想起昨天他那句“割了你的舌头”。
她下意识地抓紧身上的棉被,往后缩了缩,没有出声。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惊鸿不敢动,只能用眼角余光悄悄打量这个名义上的丈夫。
他没有再说话。
只是沉默地烧水,然后拎起墙角的两个空木桶,吱呀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门外清冽的空气涌进来,带着村庄特有的气味牲口粪便和湿泥土混合的味道。
沈惊鸿这才松了一口气,浑身虚脱般地靠在墙上。
她低头看着这间家徒四壁的泥坯房。
墙角结着蛛网,唯一像样的家具就是一张缺了角的桌子。
绝望再次涌上心头。
这就是她未来的生活吗?
和一个喜怒无常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文盲村霸,困死在这座贫瘠的村庄里。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门又被推开。
顾野回来了。
两个巨大的木桶被他轻松放在地上,满满当当的水连晃都没晃一下。
他看也没看沈惊鸿,径直走到水缸前,将水倒了进去。
哗啦啦的水声,是这个早晨唯一的声响。
沈惊鸿注意到,他挑水回来,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背心肩头湿了一小块。
他去的是井边。
那个昨天发生血腥事件的地方。
沈惊鸿的心猛地一紧。
她无法想象,顾野是怎样顶着全村人或惊恐或探究的目光,面不改色地打满这两桶水的。
她咬着唇,终于还是没忍住,掀开被子下了炕。
刚一推开门,一股无形的压力就扑面而来。
左邻右舍的婆娘们,三三两两地聚在自家门口,假装在择菜扫地。
实则一双双眼睛,都齐刷刷地往她身上扎。
那些眼神里,有畏惧,有鄙夷,更多的,是幸灾乐祸的讥讽。
沈惊鸿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又在冷风中变得煞白。
她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种屈辱的审视?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缩回了屋里,后背紧紧抵着门板,胸口剧烈地起伏。
“怕了?”
顾野的声音冷不丁地从身后传来。
他不知何时已经点上了一根烟,靠在灶台边,半眯着眼,缭绕的烟雾模糊了他脸上的神情。
“外面那些人,你越怕,她们越来劲。”
他吐出一口烟圈。
“你得让她们怕你。”
沈惊鸿没说话,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了。
让她去跟人对骂?
她做不到。
顾野嗤笑一声,似乎早就料到她的反应。
他掐灭了烟,语气里带着一丝不耐烦:“行了,待着吧,饭好了叫你。”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顾野!顾二愣子!你给老子滚出来!”
一声怒吼划破了村庄的宁静。
是村支书李大山的声音。
沈惊鸿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来了,麻烦来了。
她紧张地看向顾野,却见他脸上没有丝毫意外,甚至连眉毛都没抬一下。
他慢条斯理地拿起搭在旁边的旧毛巾,擦了擦手,这才转身朝外走去。
顾野心里冷笑。
这帮土包子,还真以为自己是个愣头青?
李大山敢来找麻烦,无非是觉得自己孤立无援。
可惜,他们永远不会知道,“顾二愣子”的户口能转回来,背后到底是谁在运作。
“李叔,大清早的,喊魂呢?”
顾野推开门,声音懒洋洋的,带着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痞劲儿。
沈惊鸿透过门缝看出去,只见李大山黑着一张脸,身后还跟着两个拿着红缨枪的民兵,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院子外,看热闹的村民越聚越多,对着这边指指点点。
李大山指着顾野的鼻子,气得手都在抖:
“你……你还有脸说!”
“顾野,你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啊?”
“张二狗现在还躺在卫生所,李娟吓得话都说不囫囵!”
“你这是故意伤害!是要被抓去劳改的!”
顾野掏了掏耳朵,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王法?”
他咧嘴一笑。
“李叔,我只知道,有人在我家门口,欺负我媳妇儿。”
“这事儿,搁谁身上能忍?”
他故意把“我媳妇儿”四个字咬得极重,眼神却扫过外面那些看热闹的村民。
被他目光扫到的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李大山被他噎了一下,强撑着气势道:
“那也不能下那么重的手!”
“你这是在挑战我们村委会的权威!”
“权威?”
顾野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三分讥讽七分森冷。
“李叔,你跟我谈权威?”
“那昨天我媳妇儿被那两个畜生堵在井边的时候,你们的权威在哪儿?啊?”
他猛地往前踏了一步。
高大的身影带着强烈的压迫感,让李大山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我告诉你,李大山。”
“沈惊鸿现在是我顾野的人,进了我顾家的门!”
“我护着她,天经地义!”
顾野的目光越过李大山,定定地看着他身后的人群。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以后,谁再敢对我媳妇儿动手动脚,说一句闲话……”
“张二狗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人群中响起几声抽气声。
李大山的脸更黑了:“顾野,你别太嚣张!”
“至于劳改?”
顾野重新看向脸色发青的李大山,嘴角一勾。
“李叔,你别忘了,当初是谁求着我,让我把沈知青的户口留下来的。”
“她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或者我被抓走了……”
顾野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重重地砸在李大山心上。
“你猜猜,县里会不会查一查,这知青落户的名额,到底是怎么回事?”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李大山头顶。
他瞬间想起来了。
顾野的户口转回村里,是县里武装部的一个领导亲自打的招呼。
而沈惊鸿能留下,也是走了顾野这条线。
这里面的水,深着呢!
他要是真把顾野送进去,自己这个村支书也别想干了!
李大山的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冲动鲁莽的年轻人。
这不是个愣子。
这是个阎王!
“咳咳……”
李大山清了清嗓子,态度瞬间软了下来。
“顾野啊,你看你,叔也是为了你好……”
“那什么,既然是张二狗他们有错在先,这个……医药费,就让他们自己掏了!”
“你……你以后也注意点,别……别老动手动脚的。”
说完,他几乎是狼狈地挥了挥手:
“散了散了!都看什么看!地里的活都干完了?”
一场声势浩大的问罪,就这么虎头蛇尾地结束了。
村民们悻悻地散去。
屋里,沈惊鸿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
她听着外面顾野和李大山的每一句对话,心脏狂跳。
她从没想过,一个“村霸”,竟然能用如此简单粗暴的方式,将一场滔天大祸消弭于无形。
他不仅是在立威。
更是在为她撑起了一把保护伞。
门被推开,顾野走了进来,脸上又恢复了那副懒散的神情。
他走到灶台前,从锅里盛出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走到沈惊鸿面前。
那是一碗白粥。
在这个家家都吃糠咽菜,苞米糊糊的年代,一碗纯粹用白米熬成的粥,珍贵得堪比黄金。
粥熬得很稠,米粒开了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顾野把碗塞到她手里。
碗壁的温度透过掌心,一直暖到心里。
他蹲下身,平视着她。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了痞气和凶狠,只剩下平静。
“喝了。”
顾野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霸道。
“以后在家里,我管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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