粤省冬季的平均气温还是不低的，真正冷的就是那几天，李昊到的时候正赶上变天，看着街上行人怪异的穿着，李昊不由得感叹世界真奇妙。
无他，实是差距太大，有穿单衣单裤的，有穿外套的，也有穿棉袄棉裤的，仿佛大家正在经历的不是同一个季节。李昊身穿棉袄融入其中，一点儿也不违和。
即便是身穿棉衣，李昊依然没觉得暖和，主要是这边的湿冷真的让李昊不适应，仿佛魔法攻击，无视棉衣的防御，寒意顺着袖口和领口不断往身上钻。
李昊激灵灵打了个寒颤，缩了缩脖子，看着羊城街上检查证件的卡点儿。那里有三个身穿老式军服，背着步枪的巡查队员，所有可疑人员都要接受他们的严格盘查，尤其是不会说粤语的。
其实如今羊城这边已经相对松懈不少，换作自然灾害那几年，面对汹涌而来的逃港大军，满大街都是巡查队和边防。
李昊的好奇目光给他自己引来了麻烦，有个巡查队的队员似乎觉得他很可疑，背着枪朝他游了过来。
＂做咩工嘅？＂
＂啊？＂
＂问你做什么的。＂
＂采购员，这是我的证件和介绍信。＂
＂京城的采购员？怎么跑到我们羊城来了？＂
＂采购啊，就是四处买东西，想来这边采购些蔬菜水果，你这边有门路搞到便宜的么？＂
＂呃……＂
李昊这问题问的，他该回答有还是没有呢？
似乎是李昊的理直气壮和有恃无恐与那些鬼鬼祟祟的逃港者有着天差地别，这个平日里凶神恶煞的汉子猛然间竟被搞的手足无措了。
＂采购就去好好采购，别在这儿围观，小心我收拾你。＂
＂呦呵？你这叫什么话？我这不是第一次来么，不得找人打听打听，你，就是第一个！＂
＂我丢……＂
另外两个巡查队员此时也发现不对了，其中一个迅速把肩上的步枪摘了下来拎在手里，快步走上前来。
＂发生咩事啊？＂
＂组长，这个京城来的采购员闹事。＂
＂哎哎哎，别瞎说啊，我就是找你打听个事儿，你不帮忙就算了，怎么还冤枉人？＂
羊城这边的巡查队大都这样，一个个横的不行，说动手就动手，逃港者没少被他们狠狠收拾，畏之如虎。李昊这都算是好的了，没有一枪托砸他脸上都算他运气好，碰上了心肠软的好人。
＂你打听什么事？＂
＂我想买些便宜的蔬菜水果，想问问他有没有路子。＂
＂买蔬菜水果找蔬菜公司啊，你不去菜市场打听，找我们巡查队？系吾系搵死啊？＂
＂不帮忙算了，懒得理你们，也就是在你们羊城，换作在京城，屎不给你们打出来就算你们拉的干净！＂
什么叫嚣张，李昊就是了，同时也十分符合这年头京城人的傲气，那两个巡查队员气得脸都绿了，愣是没敢动手。
＂扑街仔，你再不滚，别怪我们抓你去收容所。＂
＂痴线！＂
李昊嚣张的背着包走了，两个巡查队员骂了几句，也没真为难他。
他们越是不让李昊游水去香江，李昊还偏不服了，回了火车站买了一张去宝安县的车票。
宝安县如今还不是经济特区，更没有后世一线城市的气派，就是粤省一个贫穷的县。
李昊下了车，轻松的躲过巡查队和各卡点儿，很快就融入了当地一伙逃港者中。
这群人哪的人都有，内蒙、豫省、安徽、广西，最多的还是粤省本地的，都是想要游水去香江的。
他们平日里就在宝安县各处打工，一是苦练粤语，二是赚取必要的生活费，没事儿了就会下水去练习游泳，顺便准备泅渡装备。
其实过去不用这么麻烦的，深圳河才多宽，随随便便就能扑腾过去。只是如今那边管的太严了，河两边密布铁丝网，还有两方边防巡逻队荷枪实弹、牵着军犬日夜不停的巡逻，现在大家大都改换到从蛇口这边渡海，或是从大鹏湾那边游过去。
为了能安全游过大海，众人准备的泅渡装备可以说是五花八门。
有人买了一网兜乒乓球，有人准备了橡胶内胎，有人准备了篮球排球，更有绝的，准备了很多计生用品小气球。
李昊会游泳，水平还可以，可他没在大海里游过，听人说跟河里游泳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好在李昊有钱，还有空间，他可以轻松买下一条船，并且把船带到海边。
李昊白天去乡下收货，无论是青菜、水果或是海鲜他都要，晚上就去找这些逃港者，听他们讨论边防巡逻队的巡逻时间和规律，听他们规划着一个个不同的路线，听他们讨论到了香江那边该如何躲避香江水警顺利抵达市区，听他们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人有了目标是很可怕的，李昊真佩服他们这些逃港者，他们为了摸清巡逻队的规矩，甚至能钻林子里忍饥挨饿的待上一天一夜。
每到夜里，靠海的渔村就热闹起来了，村边的林子里到处都是鬼鬼祟祟躲藏着的人，他们蓬头垢面，甚至衣衫褴褛，不知道是经历了多少苦难才抵达了这里。
趁着两支巡逻队交错的间隙，逮着机会就扛着泅渡装备往海边跑，直直的往大海里扑。
姿势不一定要帅，动作一定要快，若不然等待他们的就是狼狗的大嘴，巡逻队的棍棒甚至是子弹。
李昊约莫了一下，能成功跳进大海的大概在百分之六十到七十，可跳进大海可不算是胜利。
接下来他们还得躲避着海上的巡逻队，冒着被鲨鱼撕碎的风险横渡海湾，再躲过香江那边的巡逻艇和水警，穿过红树林和沼泽，抵达元朗顺利联系到香江那边的亲戚。
可以这么说，几乎每天都有人淹死在海里，宝安周围几个县不得不出重金悬赏，让海边渔村的百姓掩埋被海浪冲回来的浮尸。
若是相对完整且没有巨人观的尸体，掩埋一具大概是五元钱，特殊的能出到十元。
渔村有的社员不那么迷信，也不嫌晦气，觉得让这些可怜的人入土为安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儿，就会挣这个钱。
他们把尸体运到靠海的荒坡上掩埋掉，为了不被野狗扒开啃食，当地的社员会在上面移栽一些仙人掌，这才找生产队领钱。
若是看到那些荒坡上有哪处仙人掌丛长的旺盛，多半就是下面埋着尸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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