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死信箱的反馈如期而至。老谭的加密信息简洁而有力：“目击信息已核实分析，车型确认为五菱之光旧款，特征吻合。棒球帽司机为重点排查目标。另，柳沟村侦查小组在废路附近隐蔽点，发现数枚新鲜烟头，品牌与你之前提供的‘耕牛案’现场烟头一致（软包白沙）。判断该区域为对方临时聚集或等候点。你近期若有机会靠近该区域（需绝对自然掩护），可留意是否有同类烟头或其他丢弃物，但安全第一，严禁主动搜寻，避免打草惊蛇。”
烟头……同一个品牌。余庆看着信息，眼神锐利起来。这不再是孤立的线索，而是串联起了盗窃案、废路通道、以及可能存在的运输节点。对手的习惯、偏好，甚至活动规律，正在通过这些细微的物证一点点勾勒出来。
他将加密信息记牢后销毁，大脑已经开始筛选合适的“自然掩护”。直接去柳沟村巡查显得突兀，需要一个合理的由头。
机会在下午出现。马主任拿着一份文件找到他：“余庆，柳沟村那边报上来，说村口那段机耕道被前段时间的雨水冲坏了好几处，影响春耕备耕。你下午跑一趟，实地看看情况，拍点照片，估算下维修工程量，回来我们好跟农办协调。”
这简直是天衣无缝的掩护。查看道路损毁，有充分的理由在村口及附近区域停留、走动、观察。
“好的主任，我马上就去。”余庆利落地接过文件。
他没有开车，而是选择了骑那辆镇政府的旧摩托车。摩托车更灵活，噪音相对较小，在乡村土路上停靠也更方便，不至于引人注目。
春天的阳光暖融融地洒在田野上，柳沟村一片静谧。余庆先是在村口找到报损的村干部，由对方领着，查看了几处被冲毁的路段。他拿着手机认真拍照，在本子上写写画画，完全是一副专注工作的模样。
但他的眼角余光，始终留意着那条通往边境林区的废弃老路的方向。在与村干部交谈的间隙，他状似随意地指着那条路问：“那条老路现在还有人走吗？看着都快荒了。”
村干部摇摇头：“早就没人正经走了，偶尔有些采药或者偷猎的可能会摸进去，镇里都立了警示牌的。”
余庆点点头，不再多问。完成主要工作后，村干部因事返回村里，余庆则表示还要在附近再看看地形。他推着摩托车，慢慢向着废路入口的方向靠近，目光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掠过路旁的草丛、石缝和土坷垃。
他走得很慢，时而停下，假装查看路基或者远处的田地，实际则在搜索任何不自然的丢弃物。距离废路入口还有近百米，他不能靠得太近，以免被可能存在的暗哨发现。
几分钟后，在一丛半枯的蒿草根部，他瞥见了一点突兀的白色。他不动声色地靠近，用脚轻轻拨开草丛——是几个散落的烟头，其中两个的过滤嘴颜色和款式，与他记忆中“软包白沙”的图片资料完全一致。
他的心微微一紧。位置离主干道有一定距离，但尚未进入废路深处，符合临时停留、观察或等待的特征。他没有弯腰去捡，甚至没有长时间停留，只是用手机调整角度，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快速拍了几张带周围环境参照的照片。
做完这一切，他推着摩托车继续向前走了一段，仿佛在勘察其他路段，然后才掉头返回。
回程的路上，风掠过耳畔，带着田野的土腥气。余庆的心却比来时更加沉静。烟头的发现，印证了老谭的信息，也将嫌疑区域的范围进一步缩小和具体化。对手并非幽灵，他们留下痕迹，有习惯，有路径。
他将照片通过加密渠道传回。老谭的回复很快，只有两个字：“收到。保持静默。”
夜幕降临，余庆在宿舍里整理着白天拍到的道路损毁照片，准备撰写报告。窗外，青峰镇的灯火零星亮起，安宁如常。
但他知道，在这安宁之下，基于“烟迹”与其他线索的追踪网，正在无声地收紧。他仿佛能感觉到，在镇子某个看不见的角落，或者那片幽深的边境林区里，有一双或多双眼睛，也可能正透过黑暗，警觉地回望。
他拿起桌上那枚黄澄澄的弹壳，在指尖慢慢摩挲。冰冷的触感让他纷杂的思绪沉淀下来。耐心，比对手更有耐心。他告诉自己，就像在军中潜伏时那样，等待最适合出击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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