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
第九峰的山门被一群人粗暴地撞开了。
“孙神医驾到！第九峰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凌天霸和凌雪一左一右，如同护法金刚般簇拥着孙悬壶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大群来看热闹（或者说是来见证“打假”）的宗门弟子。
“这就是第九峰？”
孙悬壶背着手，目光挑剔地扫过四周，“灵气倒是充裕，可惜，到处充斥着一股……俗不可耐的烟火气。”
他走到云顶轩的大门口，看着那块谢无妄亲手题字的牌匾，冷哼一声：“字倒是好字，可惜挂在了猪圈上。”
“神医教训的是。”凌雪连忙附和，“这里就是藏污纳垢之地，不仅卖那些油腻的炸物，还搞什么火锅，简直是把宗门搞得乌烟瘴气。”
“让那个凌月出来！”凌天霸大喝，“今日孙神医要当面查验你们的食材，若是查出毒物，定斩不饶！”
“吵什么吵？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凌月端着一个巨大的托盘，从后厨走了出来。她并没有穿厨师服，而是换了一身紫色的流仙裙，头发随意挽起，看起来既慵懒又从容。
而在她身后的托盘上，盖着一个半圆形的银罩子。
“哟，孙神医是吧？”凌月笑眯眯地把托盘放在桌上，“听说您老人家大老远跑来，是为了‘正本清源’？刚好，我这里有一道新菜，正想请神医品鉴品鉴。”
“少来这套！”凌雪尖叫道，“神医早已辟谷多年，怎么可能吃你的脏东西！”
孙悬壶也一脸高傲：“老夫今日来，是来查封……”
话音未落。
凌月掀开了银罩子。
“呼——”
一股无法形容的气味，瞬间在空气中炸开。
那是一种……像是咸鱼放了三天，又像是陈年老垢，带着一种发酵后的腐败气息的味道。
“呕——！”
站在前排的凌雪首当其冲，直接干呕出声，捂着鼻子后退了好几步，“这是什么？！屎吗？！居然拿这种东西给神医吃？你疯了！”
周围的弟子们也纷纷掩鼻，一脸嫌弃。
“果然是邪修！竟然煮这种腐烂的东西！”
“太恶心了！这味道简直比之前的螺蛳粉还冲！”
孙悬壶更是脸色铁青，胡子都被气得颤抖：“放肆！简直是放肆！你竟敢用这种腐败有毒之物羞辱老夫？！”
他一挥袖袍，一道灵力就要打翻那盘鱼。
“慢着。”
凌月却丝毫不慌，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挡住了那道灵力（当然，主要靠的是身上谢无妄的剑意护体）。
“神医既然是丹道大家，难道不懂‘化腐朽为神奇’的道理？”
凌月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丹道之中，亦有‘炼毒成丹’、‘枯木逢春’之说。这鱼虽然闻着臭，那是经过了独特的发酵工艺，将鱼肉中的杂质转化为更深层次的鲜味。”
“这正如修仙，历经磨难（腐败），方得大道（鲜美）。神医连尝都不尝，就断定是毒物？这就是药王谷的‘严谨’吗？”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孙悬壶愣住了。
他一生痴迷丹道，最受不得别人质疑他的专业性。
“好一张利嘴！”孙悬壶怒极反笑，“你说这是鲜味？好！老夫今日就当众拆穿你的谎言！若是这东西不能吃，老夫定要废了你的修为！”
他大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根银针，插入鱼肉。
银针没黑。
“哼，没毒不代表能吃。”
孙悬壶屏住呼吸，夹起一块蒜瓣状的鱼肉。那鱼肉色泽红亮，纹理清晰，虽然散发着臭味，但卖相竟然意外地不错。
“老夫倒要看看，你能耍什么花样！”
他闭上眼，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将鱼肉送入口中。
全场屏息。
凌雪幸灾乐祸地等着看好戏，等着神医吐出来然后大发雷霆。
然而。
一秒，两秒，三秒。
孙悬壶紧皱的眉头，突然……松开了。
当那块鱼肉触碰到舌尖的瞬间，那股令人作呕的臭味仿佛变成了幻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咸鲜！
鱼肉经过发酵，肉质紧实而富有弹性，在咀嚼中，那种独特的醇厚香味在口腔中层层递进，混合着辣椒的微辣和酱汁的浓郁，瞬间击穿了他辟谷多年的味蕾防线。
“这……”
孙悬壶猛地睁开眼，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这哪里是腐烂？这是时间的沉淀！这是发酵的艺术！
他下意识地又夹了一块，甚至这次还蘸了点汤汁。
再次入口，鲜味加倍！
那种直冲天灵盖的满足感，让他体内沉寂的灵力都开始欢快地流转起来。他惊讶地发现，这鱼肉中蕴含的灵气，竟然比一般的二品丹药还要温和易吸收！
“咕噜。”
一声清晰的吞咽声，从神医的喉咙里传出。
全场死寂。
凌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神……神医？您没事吧？是不是中毒了？”
“闭嘴！”
孙悬壶突然大喝一声，吓得凌雪一哆嗦。
他此时哪里还有半点高人的架子，筷子使得飞快，眨眼间就消灭了半条鱼。
“妙！妙啊！”
孙悬壶一边吃一边赞叹，“似臭实香，变废为宝！这发酵之法，竟然暗合丹道中的‘蕴养’之理！老夫炼丹百年，竟然从未想过，食材还能这样处理！”
他抬起头，看着凌月，眼中的轻蔑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遇到知己的狂热。
“丫头！这道菜叫什么名字？这其中的发酵菌种，你是如何控制火候的？能不能教教老夫？”
咣当。
凌天霸的下巴掉在了地上。
围观弟子们的三观也碎了一地。
神医……真香了？
这特么也可以？！
“这道菜，叫‘红烧臭鳜鱼’。”凌月笑眯眯地回答，“至于做法嘛……那是商业机密。不过神医若是喜欢，办张卡？以后常来吃？”
“办！必须办！”孙悬壶大手一挥，掏出一块紫金令牌，“这是药王谷的客卿长老令，里面有十万上品灵石！给我来十条！我要带回去慢慢研究！”
……
二楼的栏杆旁。
谢无妄看着楼下那个正抱着鱼盘子不撒手的老头，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
“所谓的权威，在绝对的美味面前，也不过是个贪吃的老头子罢了。”
他转过头，看向那个正在收钱收到手软的女子。
“臭鳜鱼么……”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该去尝尝？
毕竟，连神医都沦陷了，他这个第九峰的主人，怎么能落后？
（此时，秃毛鸡正躲在桌子底下，疯狂地啄着掉落的鱼骨头，一边吃一边流泪：太好吃了！这臭味太上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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