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天刚浸出点蒙蒙的鱼肚白，窗棂外的晨雾还没散干净，温宝珠睡得正迷糊的时候，耳尖忽然就钻进了乳娘李娟轻得像蚊蚋的声音。
只见李娟站在离床榻两步远的地方，脊背绷得笔直，小声地请示着：“姨娘，奴婢来抱小小姐过去喝奶了。”
“小小姐也差不多饿了。”
她边说着，边垂着脑袋，眼风根本不敢往床帐里飘。
只因那层绣着缠枝莲的纱帐后，除了有姨娘和小小姐裴昭外，还藏着侯爷的身影呢。
她哪敢惊扰侯爷，唯一敢的，只有轻声地呼唤着好说话的温姨娘。
“？”
“李嬷嬷，这么早的吗？”
“昭昭都没醒，也没哭闹呢！”
温宝珠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长睫上还沾着点未散的困意。
她瞧着帐外垂头敛气的乳娘李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也太早了吧？
女儿昭昭都是日头冒尖了才醒，醒了后才需要喝奶，今日天刚泛白，乳娘李娟就候在这儿了，比前几日足足早了小半个时辰。
而且，李嬷嬷今日的这阵仗，就跟赶早来“偷”孩子似的。
“姨娘，这也不早呀，奴婢不都是这个时候来抱走小小姐的嘛！”
李娟说着，有些心虚，话刚落音又忙不迭地找补：“额，可能，可能是早了那么一丁点儿，但奴婢也是为了姨娘您省心不是！”
趁乳娘李娟低声回话的空当，温宝珠低头往身侧瞟了瞟，将目光对准了还睡着的父女俩。
看着侯爷裴清晗平日里冷冽如霜的眉眼此刻全卸了锋利，还有他臂弯里同样美美睡着的小奶娃，她不禁有些哑然失笑。
矜贵疏离的侯爷睡着时，还怪平易近人的，自带烟火气。
不过，她更在意的，是他搂着的小娃娃。
只见粉雕玉琢的小家伙蜷成了个圆滚滚的绒球，藕节似的小胳膊腿儿全往她爹爹的怀里钻，粉唇还轻轻地嘟着，眼睫密得像蝶翅，安安稳稳地垂着，半分要醒的意思都没有。
正看着，一个念头忽然在温宝珠的脑子里转了个圈。
也是了。
床帐里还躺着侯爷呢，李嬷嬷过来卧房，确实有诸多不便。
若是等昭昭醒了，那软嫩的哭腔裹着“要奶喝”的调子炸开，就该吵着侯爷了，还是提前抱走为好。
李嬷嬷的这心思，想得还怪周到的。
“姨娘……”
李娟没再多说，只是低低地又喊了一声。
她的直觉告诉她，她没意会错的，昨晚侯爷就是这个意思，侯爷就是想让她赶在天刚亮时就来，再悄无声息地把小小姐给抱走。
究其原因，她作为过来人，多少也能猜到点什么——是小小姐的存在，搅了侯爷与姨娘的温存。
毕竟，侯爷都好几日没过来姨娘的住处了。
姨娘到底年轻，这些藏在体面里的心思未必懂，但她断不能不懂事的。
“李嬷嬷，我听着呢！”温宝珠掀开被子的一角，声音放得极轻，“我这就把昭昭抱给你。”
说起女儿，她的眼底瞬间漫开了柔得化不开的笑意，声音更轻了些：“她昨晚乖得很，不哭不闹的，安安稳稳地睡了一整夜，连小眉头都没皱一下。”
接着，她侧身就往侯爷裴清晗的臂弯里探，指尖刚碰到女儿昭昭圆滚滚的小胳膊，抱起，那小团子就像是闻着了熟悉的气息，小身子往她的怀里一拱，小脑袋蹭着她的衣襟，还轻轻地咂了下嘴。
见状，温宝珠又连忙给她裹上备好的月白小绒毯，指尖还顺着那软乎乎的发顶轻轻地摸了摸，这才把这团温软给递了过去。
而乳娘李娟早就候在床边了，忙不迭地伸手接稳。
当对着姨娘温宝珠仓促地福了福身后，她的脚步压得更轻了，几乎是踮着脚尖往后退，然后，抱着小小姐裴昭一路静悄悄地退出了卧房。
……
是起床呢，还是继续睡？
乳娘李娟离开后，温宝珠站在床榻边，隔着床幔，犯起了难。
选起床吧，可她还有点困。
但是继续睡的话，她又不确定能不能睡得着。
让清醒的她和睡着的侯爷躺在一起，她怕是做不到，那太别扭了，她还容易胡思乱想。
可她没注意的是，床帐内忽然悄无声息地伸出了一只手。
只见那只手指节分明，腕间还搭着半落的月白寝衣袖边，带着晨起的微凉温度，轻轻一拉，就攥住了她的手腕。
紧接着，她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带得往前一趔，径直地跌进了床帐里的松软锦被中。
帐帘“唰”地也晃了晃，又轻轻地垂落，将外头的晨光隔在了一片朦胧的暖香里。
她再也不需要犯难了，因为有人替她做出了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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