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际勉强缓和了自己的想法，
尽管这位最初被他击杀的“小boss”，背后竟牵扯出如此庞大的背景令人心惊，但眼下，这并非当务之急。
起码在他的猜测中，至少在“龙血之乱”真正爆发——或是被成功化解之前，自己与那个神秘的“废弃启示录”产生直接交集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他将注意力拉回现实，跟随利弗莱步入了喧闹的装甲工厂核心区域。
工厂内部空间被粗略地划分为三层，每一层都有一条初具雏形的流水线。
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是，流水线上大量依赖人工作业。
工人们穿着沾满油污的工装，依靠经验和简单的工具，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着，显得十分投入，但动作间缺乏那种标准化流程带来的精准与高效。
而这些工人显然也没有经过系统性的学习，就被匆忙拉进工厂。
‘难怪之前检查那些动力装甲时，发现每一台的内部结构和细节处理都存在微妙的差异。’
作为拥有超级人工智能的顾际，他的基地内部早已完全实现标准化自动化生产。
眼前这种充满“手工质感”的生产方式，反而带来了一种原始而粗糙的新奇感。
“我们没有足够的自动化机械，”利弗莱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丝窘迫，“您现在看到的这些工业设备，绝大多数都是从外界废墟中搜寻，拼凑而来的。”
若在平时，利弗莱会为自己主导建立起的这座工厂感到无比自豪，就像一位父亲看着自己虽然满身泥泞却健康活泼的孩子。
然而此刻，身旁这位代表着未知技术巅峰的“绝械主”，仿佛一面清晰的镜子，让他不由得感到自己和孩子身上的“泥土”有些刺眼。
这并非厌恶，而是一位真正技术人员对于“技术”本身纯粹性的敬畏与追求。
利弗莱继续坦诚道：“虽然顶着‘首席技术官’的名头，但我所学有限。
尤其是在大型复杂的工程机械领域。我……无法仅凭脑中的知识，就凭空搭建出一条完整的自动化生产线。”
顾际理解地点了点头，声音平和：“我很理解，工程技术，尤其是发展到系统性工业生产的阶段，每一个环节都足以衍生出全新的专业分支。
想要以一己之力包办全局，几乎是不可能的。”
“是……确实如此。”利弗莱喃喃道，他有种想要道谢的冲动，但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可能是因为终于有人道出了他多年的难堪了吧。
交谈间，众人来到了位于工厂一角的“首席技术官办公室”。
这里既是利弗莱处理村中各项技术难题的据点，也堆满了各种图纸，零件和实验设备。
利弗莱取出一台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终端设备，其功能倒是颇为完善，支持自行设计图纸，并内置了基础的智能辅助设计模块。
“这台终端是上一任技术官传下来的，用了很多年了。”利弗莱解释道。
顾际接过终端，快速操作了几下。
在征得利弗莱同意后，他直接通过数据接口接入了终端的内部系统。
利弗莱等人对此并无太多想法，在他们看来，自家这点残羹剩饭，这位高深莫测的绝械主定然是瞧不上的。
然而，顾际却恰恰看中了这些积累下来的蓝图数据。
它们对于鼬鬼而言，是极有价值的样本，能够帮助它更好地理解械行区本土的技术脉络与工艺极限。
基于这些数据，鼬鬼可以设计出更贴合当地技术水平且易于推广和生产的优化蓝图。
未来，他甚至可以将这些“定制化”的蓝图作为商品，向不同技术层级的势力出售。
在数据接入的瞬间，终端内储存的所有蓝图资料便被鼬鬼完整收录。
同时，顾际发现，由于长期使用且缺乏维护，终端内部数据库混乱不堪，存储碎片化严重，辅助智能的运行逻辑也充满了冗余代码。
在利弗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顾际借助鼬鬼的能力，悄无声息地清理了数据库垃圾，优化了存储结构，甚至给那个老旧的辅助智能进行了一次“轻量级”的性能升级。
随后，他开始就远星动力装甲的优化方案进行详细讲解。
“你看这里，”顾际调出一幅动力臂的结构图，用尖细的机械指尖点中伺服电机的位置。
“伺服电机的布局并未遵循最佳的传动力学结构，我理解这个关节腔内需要额外加载电机来提供扭矩。
但目前的方案会导致局部结构过于臃肿，重心分布也不理想。
士兵在操作时，必然会感受到力矩传递的不顺畅，要么在某些角度突然发力过猛，要么在关键需要力量输出时却感到绵软无力。
你完全可以考虑采用这种复合辅助电轮结构，替代部分直驱电机。
再对整体的传动结构进行至少五级优化……比如在这里增加一个缓冲联轴器，在这里修改齿轮比……”
利弗莱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眼神中不时闪过恍然大悟的光芒。
一旁的韦斯利娅虽然听不懂那些艰深的专业术语，但顾际所指出的各种问题，前线士兵们日常多有遇到过。
而昊今林则完全是技术上的“门外汉”，但他从利弗莱那越来越亮的眼神和韦斯利娅频频点头的反应中，已经清晰地感受到顾际所提供的优化方案价值连城。
“……综上所述，按照这套思路进行改造，即便不考虑材料升级，综合作战效能预估也能提升百分之三十以上，能耗反而可以降低百分之十五左右。”
顾际做出了总结，将终端递还给依旧沉浸在技术震撼中的利弗莱。
利弗莱双手接过终端，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只不过，他隐约感觉今天这终端反应速度快得有些不寻常，操作起来丝滑流畅，但巨大的信息冲击让他暂时无暇细想这微妙的变化。
“我觉得，远星村当前阶段，优先完成这些部署即可。”顾际转向昊今林，语气务实。
“你们需要争取时间，最好在敌人下一轮进攻到来之前，就完成首批装甲的实质性改造，尽快形成战斗力。”
听到这话，利弗莱才从技术的海洋中猛然惊醒。
他抬起头，脸上兴奋未退，却掺杂着忧虑：“绝械主先生，您这套方案确实精妙绝伦！
但是……但是这里面涉及的不少改动，尤其是新型电轮和精密传动件的制造，成本……恐怕会比现有方案高出不少。”
顾际闻言，先是一顿，他转向利弗莱，语气耐心而沉稳：
“利弗莱先生，远星动力装甲从设计之初，就是资源匮乏环境下的妥协产物。
以你的能力，本可以设计出更优秀的结构，但很多想法想必都受限于现实条件而无法实现。”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昊今林和韦斯利娅，寻求确认：“你们目前面临的成本压力，根源并非在于技术本身，而在于整个村庄长期陷入防守战，资源持续消耗却难以得到有效补充，我说得对吗？”
昊今林和韦斯利娅点头，这正是远星村最根本的困境。
“那么，从今天起，情况将会改变。”顾际的声音令人安心。
“我会留下一支机械部队协助你们防守。它们或许无法保证零战损，但绝对能大幅度降低敌军进攻造成的资源损耗和人员伤亡。
如果我没猜错，村庄应该还有几支像昊明远那样的探索队在外活动，负责搜刮资源吧？”
“是的，”昊今林立刻补充，“一共8支探索队，配置都和明远那队差不多。”
“很好。”顾际点头，“防守压力减轻后，原本需要不断投入修补防线和补充兵员的资源，现在不就可以解放出来，投入到打造更强大的作战力量上了吗？
这才是真正的良性循环，用短期内可控的成本提升，换取长期战斗力的跃升和更低的综合维持成本。”
这一番话，如同拨云见日，驱散了利弗莱脸上的纠结。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过去的设计思路，确实被长期资源匮乏的现状无形地束缚住了。
如今有了更强的外部保障和资源倾斜的可能性，他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去追求更极致的技术方案了。
一股久违的兴奋感在他心中涌动。
顾际没有停顿，继续抛出他的支持计划：“不仅如此，我还会派遣我的工程部队，协助你们快速修复和强化防线城墙。”
他指向工厂窗外远方城墙的方向：“如果城墙结构保持完整，防御工事坚固，那么在承受攻击时，受到的损伤会小很多。
战后的修复成本也会随之降低，毕竟，完好的应力结构本身，就是最好的防御。”
听到这里，昊今林和韦斯利娅眼中都露出了深有同感的神色。
顾际的话完全说到了点子上，以往的防守战，敌人总是狡猾地集中攻击城墙已有的薄弱点和损伤处，导致破损不断扩大。
很多时候，战斗结束后，因结构损伤导致的持续性坍塌和劣化，比战斗当时造成的直接破坏还要严重，修复起来更是耗时耗力。
如果城墙能始终保持坚固完整，对整个防御体系而言，意义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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