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处僻静密室内,韩立盘膝端坐,双手掐着玄奥法诀,双目微阖。
不知过了多久,他神色微动,缓缓睁眼。
“怎么,韩道友已打算动手了?”一声轻笑自耳畔响起,正是那天澜兽所化的童子声音。
“你察觉到了?”韩立面色不动,声音却沉了几分。
“你所用秘术虽隐秘,但离开大殿前那一眼,分明已将神念标记悄然种下。以你的神识之强,殿中那群人自然无从察觉。”童子语气戏谑,“总不会是想回头寻那人饮酒叙旧吧?”
“既然看破,我也不必遮掩。”韩立冷然道,“当年他险些取我性命,韩某虽非睚眦必报之人,这等生死之仇却不可轻放。方才在圣殿中不便动手,如今他既已离殿……”
他话音未落,已拍向腰间储物袋。银光闪动间,一具人形傀儡无声浮现,随即如烟没入墙壁,倏然消失。
韩立起身推门而出,穿过短廊步入一间侧厅。赵姓老者正独坐品茶,见他突然现身,面露讶色。
“赵道友修习的亦是木属功法吧?若不嫌弃,可否与韩某交流片刻修炼心得?”韩立嘴角浮起淡淡笑意。
半日后。
星宫禁地中,一盏元神灵灯骤然熄灭。
看守弟子大惊失色,急急上报。不过一顿饭工夫,数名长老已闯入西门老者洞府,强行破开密室——
几个时辰前,尚有弟子亲眼见他步入其中。
而今室内空空如也,人影全无。
这位西门长老,便如此诡异地陨落了,尸骨无存。
此等诡异之事一出,星宫高层几乎人人皆疑心到韩立身上——先前殿中那番暗涌,谁都看在眼里。
可怀疑归怀疑,竟无一人敢去当面质询,个个都似聋哑了一般。这般情形,一来是因对方乃大修士之身,无人愿轻易招惹;二来却是谁也没有真凭实据。反观韩立,倒有十足的理由撇清干系:
西门长老殒落前后,他正与赵长老“交流心得”,寸步未离。
这般明显的障眼法,稍有心思者皆能看破,却偏偏堵得众人无话可说。即便心知肚明,可韩立无须亲自动手,便能令一名元婴修士悄无声息地消失——如此手段,已让所有长老心底生寒。
若换作寻常修士,何须证据?直接抓来搜魂便是。但面对一位后期大修士,谁敢动这般念头?便是与西门长老交好的几人,此刻也噤若寒蝉。
更何况,眼下星宫正需借韩立之力应对逆星盟,此时绝不可与之交恶。于是上至凌玉灵,下至诸位长老,皆只能佯作不知。
韩立与赵姓老者“交流”半日后,便径自回密室闭门静修,再未现身。
静室之外,原本被碧月仙子启动的隔音禁制微微闪烁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如常。这点细微波动,并未瞒过我与苏澜的感知。
我们并未立刻交谈,而是各自盘膝调息,实则神识外放,关注着院落内外的动静。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一阵压抑却明显的骚动自圣山方向传来,伴随着几道急促的遁光划破夜空,直落我们所在的院落附近。空气中,隐约弥漫开一丝极淡的血腥气与灵力溃散的余韵。
“出事了。”苏澜睁开美眸,传音道。
我点点头。方才那动静,绝非普通争斗,倒像是……有元婴修士陨落时引发的天地灵气悲鸣与短暂异象,只是被人以阵法或宝物极力压制遮掩了。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静室门外传来轻微的叩击声,随即是碧月仙子刻意压低的嗓音:“周道友,苏师姐,可曾安歇?”
苏澜挥手打开室门禁制:“碧月师妹请进。”
碧月仙子推门而入,神色凝重,不复之前的温婉从容。她反手关上房门,又快速布下几道隔音结界,这才转身,目光复杂地看向我们。
“西门长老……陨落了。”她开门见山,声音低沉。
我与苏澜皆是神色一凛。西门长老,正是白日大殿中那位与韩立有过节的星宫执法长老!一位元婴中期修士,在星宫核心禁地内,无声无息地陨落?
“何时?何地?如何陨落?”苏澜连问三句。
“就在一个时辰前,在他自己的洞府密室内。看守灵灯的弟子发现其本命元神灵灯骤然熄灭,几位长老强行破门而入时,密室空空如也,不见尸首,不见打斗痕迹,只有一丝极淡的、正在消散的陌生灵力残留。”碧月仙子语速极快,“更蹊跷的是,西门长老陨落前后,韩立韩前辈正与赵长老在侧厅‘交流修炼心得’,寸步未离,有赵长老和数名侍奉弟子为证。”
我和苏澜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了然。
韩立动手了。而且是以一种极为干净利落、近乎诡异的方式。借傀儡远程袭杀?或是某种我们不知晓的秘术?能在不惊动星宫重重防护的情况下,让一位元婴中期长老在自己的地盘上“被消失”,这份手段,足以让任何知情者背脊发凉。
“宫主与诸位长老是何反应?”我沉声问道。
碧月仙子嘴角露出一丝略带嘲讽的苦笑:“能有何反应?怀疑的矛头自然指向韩前辈,可谁有证据?谁敢去质询一位大修士?更何况,如今星宫仰仗韩前辈之力对抗万天明,西门长老虽位高权重,但……死了便是死了。宫主已下令严密封锁消息,对外只称西门长老闭关时急功近利,不慎走火入魔,元婴溃散而亡。几位与西门长老交好的长老,此刻怕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顿了顿,看向我们,眼神意味深长:“妾身来此,一是告知二位此事,免得二位从别处听闻,心生疑虑。二是……想问问苏师姐与周道友,对此事有何看法?”
苏澜神色平静:“韩兄行事,自有其道理。当年虚天殿旧怨,我等外人并不清楚全貌。至于星宫内部事务,我夫妇不便置评。”
碧月仙子微微颔首,似乎对苏澜的滴水不漏并不意外。她话锋一转:“那‘古修遗存区’的探查已有结果。白长老与赫连长老回报,并未发现逆星盟作祟的痕迹,但……‘藏星塔’外围禁制,似乎有过短暂开启又闭合的迹象,且塔内星辰之力波动比平日活跃数倍。他们不敢擅入,已加派人手在外围警戒。”
我的心微微一提。藏星塔!果然还是引起了注意。天星子的消失,以及我们取走部分星尘、引发玉盘共鸣的举动,终究留下了痕迹。幸好我们行动够快,且天星子前辈事先言明会以玉盘维持塔阵、混淆天机,希望足以遮掩过去。
“藏星塔?”苏澜故作疑惑,“此塔有何特殊?”
“乃是星宫一处传承古地,据说与创派祖师有关,平日由宫中隐修的前辈看守,等闲不得入内。”碧月仙子解释了一句,目光却似不经意地扫过我的面庞,“说来也怪,今日值守弟子并未见到任何前辈进出,塔内异动缘由,尚在查证。宫主已亲自过问此事。”
凌玉灵亲自过问?这可不是好消息。她若细查,难保不会发现蛛丝马迹。天星子前辈的消失,恐怕很快就会瞒不住。
碧月仙子观察着我们的神色,忽然压低声音道:“妾身离宗多年,但终究出身水影宗。苏师姐,周道友,如今星宫内外交困,暗流汹涌。西门长老之死,藏星塔之变,恐怕都只是序幕。韩前辈固然神通广大,但势单力孤。有些选择,宜早不宜迟。”
她这是在暗示我们站队?还是代表星宫中某一派系,在试探甚至拉拢我们?
“师妹好意,心领了。”苏澜淡然道,“我夫妇此来,只为助韩兄一臂之力,了结昔日因果。星宫内务,无意参与。至于选择……我夫妇的道,从来只在自己脚下。”
碧月仙子闻言,沉默片刻,脸上重新浮现那温婉却疏离的笑容:“师姐道心坚定,师妹佩服。既如此,妾身便不打扰二位静修了。近日城内恐不太平,二位若无要事,还请暂留院落,勿要轻易外出。”
她说完,敛衽一礼,转身离去。
室门关闭,隔音结界也随之撤去。
静室中只剩下我与苏澜。
“西门长老死,韩兄立威,星宫内部暂时无人敢掣肘,有利于他后续与凌玉灵谈条件,应对万天明。”我分析道,“但藏星塔之事被关注,天星子前辈失踪恐怕瞒不了多久。一旦此事暴露,星宫内部恐再生变数,甚至可能牵连到我们。”
苏澜点头:“碧月此人,不可尽信。她方才所言,半是提醒,半是试探,或许还有借我们之口,向韩兄传递某些信息之意。星宫这潭水,比预想的更浑。”
我沉思片刻:“当务之急,是尽快与韩兄私下沟通。我们需要知道他与凌玉灵谈判的具体进展,以及他对后续局势的判断。同时,也要将藏星塔与天星子之事告知他,让他心中有数。”
“韩兄此刻应在密室静修,外有星宫耳目,我们直接去寻恐有不便。”苏澜道,“或许……可借碧月方才提醒我们‘勿要轻易外出’之机?”
我明白她的意思。碧月让我们勿要外出,若是我们“不听劝告”,暗中潜出与韩立联系,反而可能更不引人怀疑,因为符合我们“不听星宫安排”的客卿身份。而碧月本人,或许也会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乐见其成。
“待夜深一些。”我做出决定,“我先以《六合心法》推演院内禁制巡逻规律,你以水镜之术制造我们仍在静室内调息的幻象。然后,我们潜去韩兄密室。”
夜色渐深,星宫圣山笼罩在凝重的气氛与朦胧的阵法光辉之下。一场暗杀余波未平,另一场关于古老传承的秘密,也即将在暗夜中,摆上知情者的案头。
而我们,正悄然行走在这张越织越密的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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