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安排在冬至后第七天。清晨六点，校园还笼罩在墨蓝色的晨曦中，路灯在薄雾里晕开朦胧的光圈。沈念推开图书馆大门时，发现陆沐阳已经坐在老位置，台灯在桌角投下一圈暖黄的光晕。
你通宵了？她注意到他手边那本《计量经济学》摊开在最后一章，页边写满密密麻麻的批注。
差最后几道题。他抬头，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但目光依然清明，要咖啡吗？
保温杯推过来时带着暖意，是她喜欢的拿铁口味。沈念小口喝着，发现杯盖上贴着一张便签，画着简笔的加油手势。你画的？她忍不住笑。
顺手。他低头继续演算，耳根微微泛红。
晨光渐亮时，图书馆里的人多起来。翻书声和键盘敲击声交织成期末特有的乐章。沈念被一道动态优化题困住，无意识地咬着笔帽。忽然，一张草稿纸从旁边推过来，陆沐阳用红笔标出她忽略的横截条件。
这里，他压低声音，要先证明值函数可微。讲解时他靠得很近，清冽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笔尖在纸上划出流畅的轨迹。沈念顺着他的思路重算，忽然茅塞顿开。
原来如此！她轻呼，眼睛亮起来，你简直是我的救命恩人。
他轻轻摇头，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还有二十分钟进场。
考场设在教学楼顶层，窗外可以望见覆雪的运动场。交卷铃声响起时，沈念长舒一口气，转头看见陆沐阳站在走廊尽头等她。夕阳正好，将他周身镀上金边。
最后一题，她小跑过去，我用了你教的那个技巧。
他点头，目光落在她发间，有片橡皮屑。
他抬手轻轻拂过她的鬓角，动作自然得让两人都怔住。指尖擦过耳际的触感像羽毛，沈念感觉心跳漏了一拍。考完试...她轻声问，要不要去庆祝？
暮色中的校园格外宁静，积雪在路灯下闪着细碎的光。他们沿着平时走过无数遍的林荫道慢慢走，影子在雪地上拖得很长。经过小超市时，陆沐阳忽然停下脚步。
等着。他很快拿着个纸袋出来，里面是热乎乎的糖炒栗子。
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沈念惊讶地接过。
上次你说过。他低头剥开一颗，金黄的栗肉在暮色中冒着热气。
栗子的甜香弥漫在寒冷的空气里。沈念小口吃着，看见他手套腕口露出的红绳——是她去年送的生日礼物，绳结已经有些磨损，但依然整齐。
走到镜湖边，水面结了薄冰，倒映着渐暗的天色。远处图书馆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的星辰。
下学期，陆沐阳忽然开口，我接了助研工作。
在哪个教研室？沈念转头看他。
经济系，周教授的课题组。他轻声说，你会修他的高级宏观吧？
这个巧合让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冰面上倒映的灯光微微晃动，像心跳的节奏。
那...沈念踢着脚下的积雪，以后是不是要叫你陆助教了？
还是叫名字就好。他耳根微红，低头看着冰面上的倒影。
回宿舍的路要经过一条长长的斜坡。积雪被踩实后很滑，沈念小心地扶着栏杆。忽然，陆沐阳伸出手：扶着我的手臂。
他的手臂结实稳定，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也能感受到力量。沈念轻轻扶住，一步一步慢慢走。斜坡尽头有棵老槐树，枝桠上挂着学生们系的红丝带，在夜风中轻轻飘荡。
听说把愿望写在丝带上系在这里，沈念仰头看着，就能实现。
你信吗？他问。
也许吧。她笑起来，你要不要试试？
他在口袋摸索片刻，掏出一支钢笔和一张便签——总是随身带着，为了方便随时记下灵感。沈念借着手电筒的光，看见他写下期末全A，字迹工整如印刷体。
太实际了吧！她忍不住笑出声。
该你了。他把笔递过来。
沈念思考片刻，写下希望每天都能看见星星。便签系上树枝时，红丝带在夜色中格外鲜艳。
为什么是星星？他轻声问。
因为...她转头看他，星星永远都在啊。
宿舍楼下的紫藤枯藤覆着薄雪，在灯光下像水晶帘幕。分别时，陆沐阳从书包里拿出个小盒子：新年礼物。
是一盏星空投影灯，按下开关会在天花板投出细碎的星点。
提前送了。他解释，过年可能见不到。
沈念握着小巧的灯盒，感觉掌心发烫。我也有东西给你。她从包里掏出个手工编织的杯套，针脚细密，纹路是交错的银杏叶。套在保温杯上，不会烫手。
他接过杯套，指尖在银杏叶纹路上轻轻摩挲。谢谢。声音有些低哑。
那...寒假快乐？她站在台阶上。
他点头，保持联系。
转身跑上楼梯时，沈念在拐角窗口驻足。陆沐阳还站在路灯下，手中握着那个杯套。雪花开始飘落，在他深色外套上缀满晶莹的光点。见她回头，他抬手挥了挥，动作很轻，像怕惊扰了夜色。
回到宿舍，沈念打开星空灯。暖黄的光点在天花板上流转，像把整个银河搬进了房间。窗外，岁末的雪静静落下，覆盖了旧年的足迹。
这个寒冷的冬夜，因为一盏星空灯、一个杯套和未说出口的约定，变得温暖而明亮。她知道，有些陪伴就像星光，即使相隔遥远，也会在黑暗中彼此守望。而他们的故事，正随着新年的钟声，悄悄翻开新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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