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杏节的暖意像一层柔光，笼罩在随后的日子里。天气彻底转冷，图书馆的暖气开得更足，呵气成白雾的清晨，他们呵着白气一前一后走进阅览室，肩头带着室外的清寒。
沈念发现陆沐阳的书包侧袋，总是备着暖宝宝和一张薄毯。她偶尔看书犯困，醒来时身上总会多出那条灰色的薄毯，带着他身上干净的皂角香。她曾偷偷观察，他总是在她呼吸变沉时，极其自然地将毯子抖开，轻轻盖在她膝头，动作轻缓得像对待易碎的瓷器。
这天下午，沈念带去图书馆的保温杯不小心打翻，热水泼了一手，虽然不严重，但手背瞬间红了一片。她轻吸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反应，旁边正在演算的陆沐阳已经猛地放下笔，一把抓过她的手腕。
“别动。”他的声音绷得很紧，眉头锁死，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严厉，甚至带着一丝慌乱。他迅速从书包内袋拿出一个小巧的透明药盒，抽出碘伏棉签，低头小心翼翼地擦拭她泛红的皮肤。他的指尖很凉，动作却异常轻柔，呼吸都屏住了，仿佛她受了多重的伤。
沈念看着他低垂的、微微颤动的睫毛，和他紧抿成一条线的唇，心里那点刺痛早被巨大的暖流冲散了，只剩下心跳如鼓。“没事的，不疼……”她小声说。
他不理她，擦完碘伏，又撕开创可贴，仔细贴好，指尖无意间抚过她完好的皮肤，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做完这一切，他才像松了口气，抬起眼，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的责备里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关切，沈念鼻子一酸，傻傻地笑了：“下次注意。”
陆沐阳看着她没心没肺的笑，眉头缓缓松开，无奈地叹了口气，极轻地捏了一下她没受伤的指尖：“没有下次。”
这个小插曲之后，他们的相处似乎又跨过了一道无形的门槛。陆沐阳的“管束”变得名正言顺起来。她会在他无声的注视下，默默把冰奶茶换成热饮；会在他递过来眼药水时，乖乖闭上眼睛；甚至在他把她忘戴的手套塞进她书包时，也只是红着耳朵嘟囔一句“知道了”。
周五傍晚，他们从图书馆出来，天色已暗，绛紫色的云霞堆在天边。寒风凛冽，沈念把半张脸缩进围巾里，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下一秒，带着体温的围巾就裹住了她。陆沐阳把自己那条深灰色的羊绒围巾解下来，仔细地在她脖子上绕了两圈，动作熟练得不像第一次做。围巾上全是他清冽干净的气息，暖意瞬间驱散了寒冷。
“你不冷吗？”沈念仰头看他，他只穿着件不算厚的毛衣，鼻尖冻得有点红。
“不冷。”他言简意赅，把书包背好，率先走入寒风中，耳根却悄悄红了。
沈念裹紧带着他体温的围巾，小跑着跟上，与他并肩走在暮色四合的林荫道上。路灯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两人依偎的影子。这次，陆沐阳没有刻意保持距离，他们的手臂偶尔会轻轻碰撞，隔着厚厚的衣物，也能感受到对方传来的踏实温度。
走到宿舍区的小超市，沈念想买点零食。货架间，她踮脚去拿最上层的薯片，有点够不着。陆沐阳默默走到她身后，轻松地帮她拿下来，递给她时，目光扫过货架，又拿了一盒她常喝的酸奶。
“喝这个。”他语气平淡，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沈念接过酸奶，冰凉的盒身和他刚才自然的靠近，让她心头一跳。结账时，他很自然地拿出手机扫码，把她手里的零食和自己的东西一起付了。沈念想抢着付，被他一个眼神制止。
“下次我请。”她抱着零食袋，小声说。
“嗯。”他应着，嘴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走出超市，夜色更浓，星星探出头来。快到宿舍楼下时，经过那棵光秃秃的樱花树。沈念忽然想起春天这里繁花似锦的样子，随口说：“等明年春天，这棵树开花的时候，我们再来看看？”
陆沐阳停下脚步，仰头看了看枝桠交错的树冠，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影。他低下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夜色中，他的眼神深邃而专注。
“好。”他应道，声音低沉而肯定，“每年都来。”
“每年”这个词，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层层涟漪。沈念的心猛地一颤，抬头撞进他认真的目光里。路灯的光晕在他眼中闪烁，里面清晰地映着她的影子。
一阵冷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沈念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陆沐阳极自然地伸出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围巾，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下巴。两人都顿住了。
他的指尖微凉，触碰却像带着电流。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彼此有些紊乱的呼吸声。沈念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气息，混合着围巾上温暖的阳光味道。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陆沐阳的手停顿了片刻，才缓缓收回，插回外套口袋。他移开视线，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耳根在夜色中红得明显。
“走吧，风大了。”他低声说，声音有些沙哑。
“嗯。”沈念小声应着，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来。
剩下的路，两人都没再说话，一种无声的、甜蜜的张力在空气中蔓延。走到宿舍楼下，暖黄的灯光洒下来。
“我上去了。”沈念解下围巾递还给他，指尖相触，又是一阵微小的电流。
“嗯。”他接过围巾，指尖蜷缩了一下，“手记得别碰水。”
“知道啦。”沈念笑着挥手，“周一见。”
“周一见。”他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才转身走入夜色。
沈念站在楼下，看着他的背影直到消失，才摸着依旧发烫的脸颊，慢慢走上楼。回到宿舍，她扑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零星灯火，心里被一种饱胀的、酸涩又甜蜜的情绪填满。
这个寒冷的夜晚，因为一条围巾，一个“每年”的约定，和指尖那瞬间的触碰，变得无比温暖而漫长。他们的关系，在日复一日的陪伴和这些细小的瞬间里，如同静水深流，缓慢却坚定地，走向更深的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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