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玄走到最近的一名女子身旁，缓缓蹲下。
火光下，那女子枯槁的面容毫无波澜，只有眼珠在火光的跳跃中反射出微弱的光点，像蒙了灰尘的玻璃珠。
她似乎察觉不到有人靠近，也感知不到即将到来的死亡，呼吸微弱得几近于无。
李青玄的右手微微抬起，又顿在半空。
“等等！”黄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嘶哑，她猛地抓住李青玄抬起的手腕，动作快如闪电。
她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不能……不能这样……”她急促地低语，目光扫过那一张张麻木绝望的脸，“她们……或许还有……”
“还有什么？”李青玄的声音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
他侧过头，看向黄蓉，“你看看她们！只有死亡才能给她们带来解脱！活着，只是延长痛苦！”
黄蓉心头猛地一痛，扶住他的手臂，却固执地不肯松开。
她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群女子身上，那空洞的眼神，那无声无息的绝望，像冰冷的潮水将她淹没。
她知道李青玄说的是事实，这残酷到令人窒息的事实。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悲愤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
火光在她剧烈起伏的胸膛上投下跳动的阴影，映出她眼中那几乎要碎裂的光芒——是愤怒，是悲悯，更是无法改变这炼狱的滔天恨意。
黄蓉慢慢松开李青玄的手，眼神一凛，将匕首握在手中，“让我们送他们最后一程吧。”
冰冷的金属触感从掌心蔓延开来，匕首的寒意似乎能冻结她翻涌的悲愤。
黄蓉的目光逐一扫过那些躺在地上的女子，她们如同被遗弃的破布娃娃，生命的烛火早已在无尽的折磨中熄灭，只剩下一具具空壳承受着地狱的余烬。
她深吸一口气，那混杂着绝望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
李青玄无言地走到另一名女子身侧，缓缓蹲下。
火光勾勒出他紧绷的侧脸轮廓，下颌线条如刀削般冷硬。
他伸出左手，并非为了攻击，而是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轻柔，覆上了那女子空洞睁着的双眼，替她合拢了眼皮。
那女子干裂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一滴浑浊的泪水，极其缓慢地从她紧闭的眼角渗出，沿着肮脏的皮肤滑落，留下一条清晰的湿痕。
“安心去吧。”李青玄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右手却稳定而迅速地划过一道寒光。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布帛撕裂的声音响起。
没有挣扎，没有尖叫，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颤动。
那女子如同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身体彻底松弛下来，脸上最后残留的那一丝难以言喻的痛苦纹路，也在瞬间舒展开，归于一片死寂的平静。
黄蓉的喉咙猛地哽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
她看到那滴泪痕在火光下闪烁，像是对这黑暗人间最后的控诉。
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握紧匕首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指甲几乎要嵌进刀柄。
她走到下一个女子面前，那女子同样睁着无神的眼，瞳孔里映不出任何光亮。
黄蓉学着他的样子，伸出颤抖的左手，指尖触碰到女子冰冷僵硬的脸颊，感受到那彻骨的寒意。
她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决绝的寒芒。
匕首挥落。
又是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
她不再去看结果，只是机械地移动着脚步，重复着这个令人窒息的仪式。
每一次匕首的落下，都像在她心上剜下一块肉。
地窖里只剩下匕首划破空气的微啸、火把燃烧的噼啪，以及她们两人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
空气黏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吸入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和深入骨髓的绝望。
角落里，那名年纪稍长的女子早已瘫软在地，双手死死捂住嘴巴，牙齿深深陷入手背，身体筛糠般剧烈颤抖，却不敢发出一丝呜咽，只能用惊恐到涣散的眼神，死死盯着这无声的死亡降临。
一个接一个，麻木的躯壳在匕首的寒光下获得最终的平静。
当黄蓉走到最后一名女子身边时，那女子枯瘦的手指竟微微蜷缩了一下，仿佛在无意识地抗拒。
黄蓉的动作顿住了，匕首悬在半空。她看着那张年轻却布满污垢和冻疮的脸，那双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微弱到难以捕捉的、属于生命本能的恐惧。
“呜……”一声极其微弱的、如同幼兽濒死的呜咽，从女子喉管深处挤了出来。
这声音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穿了黄蓉强行筑起的堤坝。
巨大的悲恸和无力感瞬间席卷了她，握着匕首的手剧烈地颤抖起来，几乎要脱手。
她猛地咬住下唇，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将那崩溃的呜咽死死压回胸腔。
“让我来。”李青玄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
他越过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摇曳的火光，在地窖墙壁上投下浓重的阴影。他俯下身，动作依旧轻柔地合上那双带着最后恐惧的眼睛，然后，匕首无声地落下。
呜咽戛然而止。
死寂。
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笼罩了整个地窖。
火把的光芒依旧在跳动，却再也照不进一丝生机。
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原有的恶臭，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仿佛地狱深处才有的气息。
李青玄背起一具尸体，转身看向黄蓉道：“将她们烧了吧，免得被诡异生物刨出来吃掉。”
黄蓉点了点头，二人将她们一一背出地窖，放在庇护所外浇上火油的木堆上，火把的火焰在接触到火油的瞬间，如同饥饿的野兽猛然苏醒，发出“轰”的一声闷响，贪婪地舔舐着冰冷的空气。
橘红色的火舌骤然窜起，带着滚滚浓烟，扭曲着向上攀升，瞬间吞噬一切，将它们包裹在翻腾的光与热之中。
火光冲天，将周围染成一片刺目的猩红，也映照着李青玄和黄蓉肃穆而冰冷的脸庞。
那光芒是如此强烈，仿佛要将这罪恶营地最后的黑暗彻底焚烧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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