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阳城内，气氛与外间相比，少了几分慌乱，多了几分有序的紧张。兵士们一队队巡城而过，步伐整齐，甲胄铿锵。民夫们喊着号子，搬运着守城器械。街巷之中，虽难免有惶恐之色，但并未出现大的骚乱，可见郭靖治军理民，确有章法。
韩非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与他之前所见的江湖散漫、绝情谷的诡异偏激截然不同。这里，是一种建立在集体意志和严格纪律之上的秩序。空气中弥漫的，不仅仅是战场煞气，更有一股凝而不散、令行禁止的“势”。
郭靖安排杨过和小龙女先去歇息，自己则带着韩非直接登上了襄阳北门的城楼。
居高临下，视野豁然开朗。城外，蒙古大营连绵起伏，一眼望不到尽头，炊烟袅袅，战马嘶鸣，号角声此起彼伏，一股惨烈的沙场气息如同实质般压迫而来。反观襄阳城头，守军各司其职，弓弩手引而不发，滚木礌石堆放整齐，士兵们眼神坚毅，虽面对强敌，却并无慌乱。
“韩先生请看，”郭靖指着城外蒙古大营，沉声道，“蒙古人势大，军纪严明，悍勇无比。我襄阳守军虽众志成城，然兵力、装备皆处劣势。郭某日夜思虑，如何方能守住这襄阳城，护得身后百姓周全。”
韩非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掠过城外黑压压的敌军，更多地停留在城头守军的身上，感受着他们呼吸的节奏，行动的默契，以及那无形中联结在一起、共同对抗外部压力的精神意志。
他忽然心有所感，闭上了眼睛。
在他的感知中，这襄阳城头，仿佛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场域”。这个场域，由郭靖“侠之大者”的精神感召为核心，由严明的军纪号令为骨架，由数万军民同仇敌忾的意志填充。它排斥混乱，压制私欲，将个体的力量整合、放大，形成一股强大的集体力量，对抗着城外那充满毁灭与掠夺意味的蒙古军煞之气。
这……这不正是一种雏形的“法域”吗？
并非他之前领悟的、以自身法理信念为核心的小范围领域，而是一种基于共同规则、共同目标、由众人意志汇聚而成的、更大范围的秩序力场！在这个“场”内，规则（军纪）就是最高的意志，违反规则者会受到压制甚至惩罚，遵守规则、贡献力量者则会得到“场”的加持！
他的“星穹法典”在意识深处微微震动，似乎对这种基于集体契约和明确规则的宏观秩序力场产生了强烈的共鸣与解析欲望。
“郭大侠，”韩非睁开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的光芒，“欲守襄阳，除兵精粮足、将士用命外，更需将此城，打造成一个真正的‘铜墙铁壁’。”
“哦？先生有何高见？”郭靖精神一振。
“高见不敢当。”韩非道，“韩某观城中军民，已有‘势’之雏形。然，此‘势’更多依赖于大侠个人威望与外部压力。若能将其进一步规范化、制度化，使之成为深入人心的‘法则’，则此城之防御，将不止于砖石土木，更在于无形之‘秩序壁垒’。”
他越说思路越清晰：“譬如，明确各段城墙防守之责权，建立高效的通信与指挥流程，制定详尽的应急方案，设立专门的军纪纠察与战功评定机构，确保赏罚分明，令行禁止，如臂使指。甚至，可将城中百姓亦纳入此秩序体系，明确其战时的义务与保障，使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全城一体，共抗外侮！”
郭靖听得目光连闪，他虽然不懂什么“法域”、“秩序壁垒”，但韩非所说的具体措施，如明确责权、完善通信、赏罚分明、军民一体，却深深说中了他这些时日苦思冥想的一些关窍！他只是凭借经验和直觉感到需要这样做，而韩非却将其上升到了“法则”、“制度”的高度，给出了清晰的框架！
“先生所言，真乃金玉良言！”郭靖激动地握住韩非的手，“郭某之前只知严明军纪，却未曾想得如此系统！有先生相助，我襄阳守御，必能更添几分把握！”
就在这时，城下蒙古大营中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声，一队约千人的蒙古骑兵，如同旋风般冲出大营，直奔襄阳城下而来，马蹄声如雷，口中发出怪异的呼啸，显然是前来挑衅，试探守军虚实！
“准备迎敌！”郭靖立刻收敛情绪，沉声下令，声如洪钟，瞬间传遍整段城墙。
刹那间，城头守军如同精密的机器般运转起来！弓弩手迅速就位，刀盾手前出掩护，负责滚木礌石的士兵握紧了工具……整个过程虽紧张，却忙而不乱，没有丝毫混乱！
韩非站在城头，感受着在这外部威胁刺激下，城头那股无形的“秩序力场”骤然加强、凝实！军纪号令如同无形的线条，将每一个士兵的动作、意志串联起来，共同指向一个目标——抵御外敌！
他心中对“法域”的领悟，又深了一层。
或许，他追求的法治秩序，并非仅仅适用于江湖，也同样适用于这保家卫国的战场。甚至，这万众一心、纪律严明的军阵，本身就是“法”的一种极致体现。
看着城下耀武扬威的蒙古骑兵，以及城头严阵以待、秩序井然的守军，韩非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弧度。
蒙古人，你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座城池，更是一个初具雏形的……秩序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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