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下旬的伦敦,寒意刺骨,浓雾弥漫,街灯在黄昏时分便早早亮起,在湿漉漉的鹅卵石街道上投下昏黄而扭曲的光晕。
埃德蒙·泰勒裹紧了大衣,快步穿过一条狭窄的后巷,空气中混杂着煤烟、腐烂垃圾和某种若有若无的、来自泰晤士河的咸腥气味。
他的目的地是一家门面破旧、挂着“远东贸易咨询”模糊铜牌的店铺。
这只是个幌子,背后是他错综复杂的物资输送网络中,一个至关重要的、也是风险极高的节点。
店铺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阴暗逼仄,只有一盏煤油灯在柜台上摇曳,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一个瘦削、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从柜台后抬起头,他叫老陈,是这条线上负责接头的核心人物之一。
“泰勒先生。”
老陈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浓重的口音,他示意埃德蒙进入里间。
里间更是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墙上挂着一幅褪色的远东地图,上面用红色的图钉标记着一些地点,其中一个图钉,死死地钉在南京的位置,刺目得让人心头发颤。
“情况很糟,”
老陈没有寒暄,直接切入主题,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那个红色图钉上,“比我们预想的更糟。封锁太严,之前那条通过香港的线路几乎瘫痪了。我们损失了一批重要的药品和通讯设备,三个联络人……下落不明。”
埃德蒙感觉自己的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
他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损失的不只是物资和金钱,更是活生生的人,是试图在绝境中传递希望火种的人。
“这是下一批的清单,”
老陈推过来一张薄纸,上面用密码般的缩写列着磺胺、奎宁、绷带、无线电真空管等物品,“需要走新路线,经过缅甸,再想办法进入云南。风险更高,成本……是之前的三倍。而且,不能保证一定能送到。”
埃德蒙拿起那张轻飘飘的纸,却感觉重逾千斤。
三倍的成本。
他脑海中迅速计算着古灵阁金库里的数字,以及沃波尔最近报告的收入。
够吗?
勉强。
但这意味着他将几乎掏空魔法界带来的大部分利润,投入到这条希望渺茫、代价高昂的通道中。
“另外,”老陈的声音更低了,几乎成了耳语,“我们收到一些……零碎的消息。关于那边发生的事。”
他没有具体描述,但那沉重而压抑的语气,以及眼中一闪而过的痛苦与愤怒,已经说明了一切。
那些被报纸模糊处理的词汇背后的残酷现实,正通过这隐秘的渠道,血淋淋地呈现在埃德蒙面前。
埃德蒙闭上了眼睛,深吸了一口这间密室里浑浊的空气。
他仿佛能听到遥远的哭喊,看到冲天的火光和绝望的面孔。
他来自那个国度的未来,他知道这片土地终将浴火重生,但此刻正在发生的苦难,并不会因此减轻分毫。
他甚至无法确定,自己这些冒着巨大风险、耗费巨额金钱送去的微薄援助,究竟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也许,它们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无法泛起。
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道德上的重负,几乎要将他压垮。
“钱,我会尽快准备好。”
埃德蒙的声音有些干涩,他睁开眼,目光重新变得坚定,尽管那坚定之下是深深的疲惫,
“路线,按你们计划的来。尽最大努力。”
老陈深深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这种时候,语言是苍白的。
离开那间令人窒息的密室,重新回到伦敦潮湿冰冷的雾气中,埃德蒙感到一阵眩晕。
现实的残酷,像冰冷的雨水,彻底浇醒了他。
与远东正在发生的、血淋淋的生存与毁灭相比,霍格沃茨里一个聪明男孩的学业进展、心理波动,甚至是对黑魔法的些许好奇,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如此像是另一个平行世界里的琐碎烦恼。
他回到公寓,书房里依旧堆满了各种文件。
他的目光掠过桌上那封尚未回复的、来自汤姆的厚厚信件,最终落在了沃波尔刚刚送来的一份新的版税结算单和一份关于在魔法界推广“麻瓜精巧机械玩具”的市场分析报告上。
报告上用兴奋的语气预测着,如果引入一些上发条就能自动行走的锡兵、会唱歌的机械小鸟,一定能在巫师家庭,尤其是那些对麻瓜物品感到新奇的中产阶级巫师中,引起抢购热潮,利润可观。
埃德蒙拿起那份报告,手指微微用力,纸张边缘出现了褶皱。
一边是亟待输送的救命物资和天文数字般的运输成本,一边是可能赚取更多金加隆的、关于“玩具”的商机。
他嘴角扯出一个近乎残酷的、自嘲的冷笑。
没有犹豫。
他拿起笔,在沃波尔的市场分析报告上,潦草地批复:
“可执行。利润最大化,尽快。”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紧绷的神经中挤出来的。他选择继续扮演这个角色——这个穿梭于两个世界,用一边的浮华享乐,去换取另一边生存希望的,冰冷而高效的攫取者。
他将批复好的报告放在一边,准备召唤猫头鹰寄给沃波尔。
然后,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封来自霍格沃茨的信上。他最终还是拆开了它,快速地浏览着。
汤姆的字里行间,那份刻意展示的才华,那份隐晦的、对力量边界的试探,甚至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因被忽视而产生的阴郁……此刻在他眼中,都变得无比清晰,却也无比……遥远。
他拿起笔,却久久没有落下。
他该说什么?
告诫他远离黑暗?
鼓励他追求光明?
这些话语,在远东那片血与火的映照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最终,他只是在信纸的末尾,极其简略地写道:
“已知悉。专注学业,勿涉险途。一切勿念。”
同样的敷衍,同样的冰冷。
他无力,也无心,再去扮演那个循循善诱的引导者了。
他将回信封好,和给沃波尔的报告一起,交给了等待的猫头鹰。
看着猫头鹰消失在窗外的浓雾中,埃德蒙疲惫地靠在椅背上,用手遮住了眼睛。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裂隙边缘,一边是魔法世界的虚幻繁华与一个危险男孩的偏执成长,另一边是麻瓜世界的残酷现实与一个古老国度的深重苦难。
而他,被卡在中间,用来自一边的资源,去填补另一边的深渊,同时,也让自己灵魂的某一部分,在这反复的撕扯与权衡中,逐渐变得冷硬,布满了看不见的荆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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