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张府后院的粮仓就围起了人墙。王凯抱着账册走过时，正撞见两个流民兵在抢半袋发霉的粟米，矮个的咬着对方的手腕，高个的用断刀柄砸他的额头，鲜血混着谷糠往下淌。
“都住手！” 周仓的大喝震得院角的麻雀扑棱棱飞起来，他抡起长枪挑开两人，“张乡绅的粮是让你们卖命的，不是让你们自相残杀的！”
矮个流民瘫坐在地上，盯着撒在泥里的米粒哭出声：“将军，俺娘三天没吃东西了……” 话没说完就被高个踹了胸口，“你娘算个屁！俺弟昨天都饿死了！”
王凯皱着眉蹲下身，用手指捻起沾血的谷粒 —— 霉斑已经发黑，吃了轻则腹泻，重则丢命。他忽然想起昨夜老墨说后山艾草长势正好，冀州本就是 “药王” 邳彤故里，艾草防疫的法子该派上用场了。
“周将军，这些霉粮不能给弟兄们吃。” 王凯起身道，“晚辈有个法子，能让粮食撑得更久些，还能防疫病。”
周仓正踹着抢粮的流民，闻言回头：“你又有主意？上次的塌方和孙坚粮票倒真靠谱，这次要是再弄砸了 ——”
“晚辈愿立军令状。” 王凯从怀里掏出半卷墨家残卷，“只需派十个人跟我去后山割艾草，再烧些石灰，保管粮囤能多撑五日。”
他没敢提现代仓储知识，只把 “艾草防潮”“石灰抑菌” 说成墨家古法。周仓将信将疑，点了十个精壮汉子跟着他去后山。刚出张府，就见路边躺着个穿粗布短打的老者，背上的药箱摔开了，里面的银针、陶瓶滚了一地，腿上还插着支羽箭。
“是个游医。” 随行的汉子踢了踢老者的脚，“这年头郎中比粮食还金贵，可惜中了箭，活不成了。”
王凯却看出老者胸口仍在起伏，蹲下身拨开他的衣襟 —— 箭簇卡在肋骨间，出血量不算多，但伤口已经红肿。他忽然想起现代急救的压迫止血法，又瞥见药箱里的蓟草，这草在军中本就是疗伤常用的，正好能派上用场。
“拿艾草来。” 王凯吩咐道，“再找块干净麻布。” 他先将蓟草嚼烂敷在伤口周围，又用艾草茎编成细绳，轻轻勒住箭杆下方的皮肉，随后猛地拔出羽箭，不等血涌出来就用麻布死死按住。
老者疼得哼出声，睁眼看清王凯的手法，突然挣扎着要坐起来：“你这包扎法…… 不是寻常路数。”
“晚辈只是碰巧学过些土法子。” 王凯避开他的目光，心里却暗惊 —— 这老者的眼神不像普通游医，倒像是见过世面的人。
正说着，远处传来马蹄声，周仓的亲卫骑着马奔来：“王记室！不好了！粮囤那边闹起来了，张乡绅的谋士要拿你问罪！”
王凯让汉子们抬着老者先回张府，自己跟着亲卫往粮囤赶。远远就看见个穿青衫的瘦子站在粮囤上，正用折扇指着流民骂：“不过是些泥腿子，也敢嫌粮食发霉？再闹就按通黄巾论处！”
这是张邈的谋士陈宫（此处为早期设定，与正史时间线略有出入），以阴狠着称。王凯刚走近，就被他用扇柄抵住胸口：“听说你要改粮囤的法子？要是坏了张乡绅的事，我先扒了你的皮。”
“陈先生息怒。” 王凯侧身避开扇柄，“您看这些霉粮，若是让弟兄们吃了，不出三日必生疫病。当年南阳流民迁徙，多少人不是死于刀兵，而是死于痢疾伤寒？” 他故意提南阳流民的惨状，料定陈宫不敢拿军中疫病冒险。
陈宫眼神闪烁了一下，却仍嘴硬：“你有什么凭据？别是想趁机偷粮。”
王凯转身掀开粮囤的草席，底下的粟米果然已经潮了：“先生请看，只需在粮囤底层铺三层艾草防潮，四周撒上石灰，再把霉粮挑出来煮熟，虽不好吃，却能保命。晚辈愿亲自试吃，若是出事，任杀任剐。”
正僵持着，周仓扛着长枪来了，见状骂道：“陈宫你少在这装蒜！王凯的法子要是有用，你倒成了恶人；要是没用，我先砍了他！” 陈宫悻悻地收了折扇，丢下句 “出了事唯你是问”，甩袖走了。
忙活了整整一天，粮仓终于收拾妥当。王凯刚要歇口气，就见上午救的老者拄着拐杖走来，药箱已经收拾整齐：“老夫姓邳，你可以叫我邳老。你那止血的法子，是从哪学的？”
王凯心里一动，冀州邳氏，莫非与 “药王” 邳彤有关？他含糊道：“是家传的方子。”
邳老突然从药箱里掏出个陶瓶：“这是我用艾草和硫磺制的药膏，能治刀伤。你救了我，这个送你。” 他顿了顿，又道，“昨晚柳林坡的鬼火，是你让墨家传人弄的吧？磷粉燃火的法子，老夫只在古籍上见过。”
王凯猛地攥紧拳头 —— 这老者果然不简单。正想开口，就见老墨从墙外翻进来，比了个危险的手势：“黄巾探马进了村，还抓了个村民问柳林坡的事！”
邳老却突然笑了：“正好，老夫也能帮你们个忙。” 他从药箱里拿出些晒干的艾草和硫磺，“这些东西混在一起点燃，能出蓝烟，远看就像鬼火。再加上你的流言，保管那些探马吓破胆。”
三更时分，柳林坡的山道上果然出现了三匹黑影。王凯和老墨躲在树后，见探马正围着白天设的地刺陷阱议论，连忙点燃邳老配的药草。蓝烟顺着风飘过去，夹杂着艾草的气味，在月光下真像鬼火在晃。
“是天谴！” 一个探马突然喊起来，“昨天就听说张角将军被雷劈了，今天果然有鬼火！” 另一个探马慌得调转马头，却不小心踩中了地刺，疼得惨叫出声。
王凯趁机吹了声口哨，藏在附近的流民兵突然喊起来：“张角得天谴啦！黄巾贼要遭报应啦！” 探马吓得魂飞魄散，打马就往南逃，连掉在地上的弓箭都忘了捡。
回到张府时，周仓正举着酒坛等他：“好小子！刚才探马逃回去的动静，我在村口都听见了！陈宫那厮现在对你服得很，还向张乡绅举荐你呢！”
王凯接过酒坛却没喝，心里想着邳老的话。刚才临走时，邳老说他藏着本《青囊经》残卷，能治军中疫病，但若想拿，就得帮他救一个人 —— 被张邈抓起来的太平道信徒。
“周将军，” 王凯放下酒坛，“晚辈想去看看关押俘虏的地方，听说里面有个懂医术的，或许能帮弟兄们治伤。”
周仓愣了一下，随即拍着他的肩膀：“准了！不过那俘虏是个硬骨头，陈宫审了三天都没开口，你可小心点。”
关押俘虏的柴房里弥漫着血腥味。王凯推开门，就见个穿黄色头巾的汉子被绑在柱子上，身上全是鞭伤，却梗着脖子不肯低头。看到王凯进来，他突然啐了口血：“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想让我背叛大贤良师，做梦！”
王凯却蹲下身，解开他的绑绳：“我不是来审你的。邳老让我来救你，他说你是他的徒弟。” 汉子猛地抬头，眼里满是震惊。
“张角确实在柳林坡遇了‘天谴’，但那是我布的局。” 王凯声音压得很低，“黄巾缺粮缺药，跟着张角只有死路一条。不如跟着我，至少能让你和手下的弟兄活下去。”
汉子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问：“你真能救我们？”
“我刚用艾草和蓟草救了邳老，粮囤也改成了防潮的法子。” 王凯掏出邳老给的药膏，“这药能治你的伤。只要你肯帮我散布流言，说张角的符水治不了病，只会招鬼，我就放你出去，还送你十石粮食。”
汉子接过药膏，犹豫了许久，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信你一次！但要是你骗我，我就是化作厉鬼也不放过你！”
王凯刚把汉子送出后门，就见邳老站在树影里：“你果然没让我失望。这是《青囊经》残卷，里面的医术，比你那土法子管用得多。” 他递过一卷兽皮，“不过我有个条件，他日你若成事，必得让冀州的百姓都能用上艾草治病，不再受疫病之苦。”
王凯接过兽皮，指尖触到粗糙的纹理，突然想起白天抢粮的流民，想起腿上插箭的老者，想起被绑在柱子上的俘虏。这乱世里，粮食是命，医术是命，活下去的希望更是命。
“晚辈答应你。” 王凯握紧兽皮，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 —— 张邈的私兵不够用，陈宫的阴狠靠不住，不如借着这次流言和医术，悄悄把流民和黄巾俘虏都拉到自己身边。
回到住处时，老墨正用墨家机关打磨铁刺：“刚才探马逃回去的消息，已经传开了，好多流民都在说张角要完了。”
王凯铺开兽皮，《青囊经》上的草药图谱和邳老的药膏配方映入眼帘，旁边还有他自己写的艾草防潮法、石灰消毒法。这些不起眼的东西，在这乱世里，或许比长枪大刀更管用。
“明天把这些药膏分给弟兄们。” 王凯把药膏递给老墨，“再让邳老的徒弟带些流民去后山割艾草，就说这是能驱邪的神草。”
老墨接过药膏，突然笑了：“你这是要把流民都变成自己人啊。”
王凯没说话，走到窗边望着月亮。远处传来几声狗吠，夹杂着流民的咳嗽声。他知道，陈宫肯定还在盯着他，张邈也在试探他，黄巾主力更是随时可能打过来。但他现在有粮食，有医术，有老墨的机关，还有邳老和俘虏的助力，这潜伏的棋局，终于能再落下一子了。
夜色更深了，粮仓里的艾草散发出淡淡的香气。王凯摸着怀里的《青囊经》和墨家残卷，突然觉得这乱世虽然残酷，却也藏着生机 —— 只要能把这些细碎的生机攥在手里，总有一天，能在这崩坏的天下，拼出一条活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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