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使者敖钦与徐先生的到来,似乎给营地注入了一种微妙的张力。他们并未急于离开,反而以观摩婚礼筹备为由,在营地住了下来,与各部落首领往来频繁。
京禧心知肚明,所谓的观摩是假,进一步探听虚实、寻找可趁之机才是真。她依旧保持着每日固定的作息,或在自己帐中看书,或由青黛陪着在附近散步,偶尔与前来问候的勃日帖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绝口不提政事,将温柔娴静的姿态做足。
这日,苏云朗前来禀报,提及随行携带的部分药材,尤其是几味治疗草原常见风寒与腹泻的草药消耗较快,需得补充。而营地内储备的此类药材似乎品质不佳,或存放不当,药效有损。
京禧闻言,沉吟片刻。药材补给是大事,关乎随行人员乃至未来在王庭的基本健康。她想起金铃商队中似乎带有一些常用药材,但数量恐怕不足以支撑长远。而草原本地,并非没有好药材,只是采集、炮制之法粗陋,流通不畅。
恰在此时,顾知微也从与营地底层仆役的闲谈中得知,今年草原东部几个部落的盐供给似乎有些紧张,盐价有所上涨,而敖钦的东海三部,正是草原食盐的主要来源之一。
盐与药。京禧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脑中飞快运转。东海三部以渔盐立身,掌控盐路,此来恐怕不止是恭贺那么简单。而药材的匮乏与品质问题,或许是一个契机。
她召来苏云朗与白芷、星娅。“云朗,你与白芷、星娅一同,将我们带来的药材,按品类、功效重新整理登记,尤其标明哪些适宜草原常见病症。再将草原本地药材的采集、炮制之法,与中原之法比较,看看有何可改进之处。不必急于求成,先做出个详实的章程来。”
“殿下是想……”苏云朗若有所悟。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京禧语气平和,“医道关乎人命,亦是人心所向。我们既来此,便不能只依赖从中原带来的药材。若能助草原提升医药水平,于民有益,于国……”她顿了顿,“于稳定亦有利。此事不急不躁,缓缓图之,先从了解与准备开始。”
她又对顾知微道:“盐铁之事,牵涉甚广,非我等眼下能直接插手。但需留意其动向,尤其是敖钦等人与此地部落首领的交易细节,若能探知一二,或可知其来意深浅。”
安排妥当后,京禧又以个人名义,向勃日帖提出,随行医官欲了解草原本地药材,希望能允许在营地附近安全区域,由护卫陪同进行一些小范围的辨识与采集,以便更好地为日后可能出现的疾患做准备。理由充分,合情合理。
勃日帖对此请求爽快应允,甚至还派了两名熟悉本地草药的老人从旁协助。他似乎乐于见到京禧对草原事务表现出兴趣与融入的姿态。
于是,接下来的几日,营地附近便常见苏云朗与白芷、星娅的身影,他们带着药锄背篓,在那两名草原老人的指点下,辨识着各种枯黄草木下的根茎果实。星娅对几种草原特有的毒草和解毒草表现出极大兴趣,与那草原老人连比划带猜,交流得竟颇为投入。白芷则细心记录着各种草药的土名、习性。苏云朗则更注重其药性与中原医理的印证。
他们的行动,自然落入了敖钦等人的眼中。那徐先生望着远处采集草药的一行人,对敖钦低声道:“这位公主,倒真是沉得住气。不去争那盐铁之利,反而在这等微末小事上用心。”
敖钦眯着眼,哼了一声:“微末?人命关天,岂是微末?勃日帖能迅速统一草原,靠的不仅是刀马,还有收拢人心的本事。这公主,看来是深谙此道啊。她这是在为自己,也为勃日帖,积攒更深的根基。”
徐先生颔首:“如此,我们更需谨慎了。她不像是个能被轻易拿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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