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鼠巷回来，江黎黎的心情有些复杂。
解决了王老五这个隐患，拿到了江楚楚的把柄，本该轻松。
但亲眼目睹了这个时代医疗环境的落后与混乱，一种属于医生的责任感和无力感交织在心头。
她甩甩头，将纷乱的思绪压下。
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
当务之急，是养好身体，稳住胎儿，然后……去会会那个传说中的丈夫。
刚踏进江家小院，一股浓郁鲜香的鸡汤味便扑面而来。
“黎黎回来了？快，洗手吃饭了。”林婉如系着围裙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仿佛昨夜的风波从未发生。
堂屋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
正中是一大陶罐冒着热气的鸡汤，金黄澄亮的汤面上漂着几颗红色的枸杞和几段翠绿的葱段，旁边还配着几碟清爽的小菜。
“妈，又炖鸡汤了？”江黎黎洗了手坐下，心里暖融融的。
“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营养得跟上。”林婉如给她盛了满满一碗汤，又夹了一只肥嫩的鸡腿放到她碗里，“多吃点，瞧你瘦的。”
江淮海也坐了下来，看着女儿，眼神温和：“今天出去走走，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挺好的爸，就是随便转转，透透气。”江黎黎低头喝了一口汤。
温热鲜美的汤汁滑过喉咙，暖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这汤里，明显加了几味温和滋补的中药材，火候恰到好处，既保留了鸡汤的原汁原味，又融入了药膳的醇厚。
是花了心思的。
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感受着那熨帖的温度，眼眶忽然有些发酸。
在前世，她是孤儿，靠着奖学金和打工读完医学院，一路拼杀到外科主任的位置。手术台就是她的战场，冰冷的手术器械是她最亲密的伙伴。
她习惯了独立，习惯了坚强，习惯了用冷静甚至冷漠的外壳包裹自己。
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特意为她熬过一碗汤，没有人会担心她是不是瘦了，没有人会这样事无巨细地惦记着她的身体。
这种被人放在心尖上疼着、宠着的感觉，陌生又让人贪恋。
“怎么了黎黎？汤不好喝吗？”林婉如注意到女儿眼眶泛红，停下了筷子，担忧地问。
江黎黎连忙摇头，用力眨回眼底的湿意，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没有，特别好喝！妈熬的汤是世界上最好喝的！”
她说着，又低头大口喝起来，仿佛要将这碗汤，连同里面满满的母爱，一起牢牢刻进心里。
林婉如和江淮海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欣慰和一丝疑惑。
女儿好像……真的不一样了。
比以前懂事了，也更懂得表达情感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这种变化，让他们提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
吃完饭，林婉如拉着江黎黎进了里屋。
“黎黎，你跟妈进来，妈有东西给你。”
江黎黎心里一动，跟着母亲走进房间。
林婉如从衣柜深处拿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紫檀木盒子，动作小心地放在桌上。
“妈你该不会也要给我嫁妆吧？”江黎黎半开玩笑地说着，脑海里却浮现出脑海里关于外公赠金的剧情。
林婉如打开盒子的手一顿，疑惑地看向她：“还有谁给你嫁妆了？”
江黎黎露出贪财的小表情，笑眯眯道：“是爷爷，知道我要随军了，给了我个木盒子，里面好多票子呢。”
林婉如恍然，笑了笑：“爷爷给的你就拿着，以后结婚用的上。这个是你外公给的。”
果然！
江黎黎眼前一亮，迫不及待地看着母亲打开木盒。
盒盖掀开的瞬间，即便早有心理准备，江黎黎还是被晃了一下。
盒子里铺着柔软的红色丝绒。
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好几件水头极好的翡翠首饰——一枚通透的满绿戒指，一对莹润的耳坠，还有一只碧莹莹的镯子。
旁边是几颗圆润饱满、光泽温润的珍珠。
而最下面一层，则是码放得整整齐齐、黄澄澄、沉甸甸的小金条！
在略显昏暗的房间里，这些珠宝和金条散发着诱人而温暖的光泽。
“小黄鱼一共18根，”林婉如的声音带着一种悠远的怀念，“黎黎你今年18岁，外公每年都给你存了一根。他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金首饰，就给你存的小黄鱼，让你以后打自己喜欢的样式。”
江黎黎看着那十八根代表着十八年无声关爱的小黄鱼，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外公……
那个睿智开明，拥有庞大海外资产，却一心报国的老人。
即使在动荡的年代，即使自身处境微妙，他依然用这种方式，默默为外孙女铺着路，积攒着底气。
这份沉甸甸的，跨越时空的爱，让她喉咙发紧。
她想起记忆里提到的，原主那一世，革委会上门，抄出了这些财物，成为了压垮江家的罪证之一……
江黎黎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
这一世，有她在，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妈，”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语气变得郑重，“这些东西，太扎眼了。尤其是现在这光景……”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林婉如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脸色也凝重了几分。
“你说得对。”林婉如点点头，“是妈考虑不周。只想着你外公的一片心意，差点……”
她有些后怕。现在外面风声紧，这些东西若是被有心人看到，确实是祸非福。
“妈，这些东西先收好，藏在最稳妥的地方。”江黎黎冷静地分析，“我现在随军，路上带这么多金银也不安全。等我在那边安顿下来，看看情况再说。”
林婉如看着女儿条理清晰、思虑周全的样子，又是惊讶又是欣慰。
女儿真的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需要她时刻护在羽翼下，不谙世事的小女孩了。
“好，都听你的。”林婉如将木盒小心盖好，重新收回衣柜深处，“等你需要的时候，妈再给你。”
她拉着女儿的手在床边坐下，轻声嘱咐：
“黎黎，去了部队，不比在家里。博渊那孩子……妈看着是靠谱的，但你们毕竟相处时间短。夫妻之间，要互相体谅，有什么难处，就给家里写信，打电话也行。”
“嗯，我知道，妈。”江黎黎靠在母亲肩头，感受着这份温暖的叮咛。
她知道，前路未必平坦。
但有家人的爱作为后盾，有腹中的孩子作为勇气，还有她自身的能力作为底气。
她无所畏惧。
“妈，”她抬起头，狐狸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您放心，我会把日子过好的。”
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也为了这些爱她、护她的亲人。
林婉如看着女儿眼中从未有过的神采，终于彻底安心了。
她轻轻搂住女儿，柔声道：“妈相信你。”
窗外，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预示着明天，又将是一个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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