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砾,一名0阶进化者,力气比常人大些,跑得稍快点,仅此而已。在加入这支光族仆从军之前,我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每天能找到足够填饱肚子的食物,在某个残破的角落里活下去。现在,我穿着不合身的、散发着霉味的军装,手里攥着一把锈迹斑斑、连砍骨头都费劲的砍刀,站在一片黑压压、望不到尽头的人海中。
二十万人。我们被分成了三个战团,像三股污浊的钢铁洪流,从西、北、东三个方向,缓缓涌向那座名为“贵城”的巨兽残骸。空气中弥漫着劣质烟草、汗臭、机油、以及……恐惧。那是一种粘稠的,几乎可以用舌头尝到的味道,铁锈味里混杂着绝望。
“王……王砾,” 旁边的李狗子用胳膊肘碰了碰我,他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干涩而颤抖,“你……你听说了吗?东线那边……昨天有几个逃兵被抓回来,当着全军的面,被……被活活碾成了肉泥。” 他咽了口唾沫,喉结剧烈滚动,“上面说了,临阵脱逃,格杀勿论。”
我攥紧了刀柄,粗糙的木柄硌得掌心生疼。“嗯。” 我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周围一张张麻木、惶恐或是强装凶狠的脸。我们就像被驱赶的羊群,明知道前方是悬崖,却只能被身后的鞭子和猎犬逼迫着前进。
“怕个卵!” 前面那个脸上带着狰狞刀疤的老兵,外号“疤脸”,回过头来,他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充满不屑,但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出卖了他,“二十万!堆也堆死他了!那‘时魔’再厉害,他能一口气杀光二十万人?累也累死他!等打起来,都机灵点,跟在老子后面,往人堆里扎!活命的机会大点!”
他的话引来周围几声干涩的附和,但更多的是一片死寂。没人真的相信。关于“时魔”的传说太多了,多到已经变成了噩梦。山城六万尸骸铺就的凶名,像阴云一样笼罩在每个人心头。
“可是……疤脸哥,”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声音带着哭腔,“我听说……他……他能让时间停止……那我们不是连跑都没机会……”
“放你娘的屁!” 疤脸粗暴地打断他,唾沫星子横飞,“那是吓唬人的!真那么厉害,他早就是天下第一了!还能被我们围在这儿?别自己吓自己!” 但他眼神里的慌乱,却怎么也掩饰不住。
就在这时,别在班长腰间那台老旧、布满油污的无线电,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静电噪音,紧接着,一个惊恐到完全变形、几乎不像人声的嘶吼炸响:
“东线!东线指挥部!请求紧急支援!重复!紧急支援!他……他突破了前沿阵地!太快了!我们看不到他!啊啊——!人都……人都碎了!!” 声音戛然而止,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掐断,只留下令人头皮发麻的、血肉被撕裂的闷响和短促到极致的惨叫背景音。
整个西线前锋阵列,瞬间陷入一片死寂。连风声似乎都停了。
几秒钟后,北线的频道也像是被投入石子的水面,剧烈地波动起来,传来更加混乱、更加绝望的通讯碎片:
“坐标7-Alpha-9!他在这里!火力覆盖!快!什么?!子弹……子弹停住了?!不——!”
“幽灵!他是幽灵!啊!我的胳膊!!”
“撤退!全线撤退!命令取消!各自逃命!呃啊——!!”
“妈妈……救我……我不想死……”一个带着稚气的哭喊声,随即被爆炸的轰鸣淹没。
各种语言的咒骂、祈祷、惨叫、求饶,混合着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和某种……某种仿佛空间本身在哀鸣的诡异嗡鸣,通过无线电,无比清晰地灌入我们每一个人的耳朵。
压抑。
令人窒息的压抑。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人的喉咙。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像要跳出来一样。李狗子死死抓住我的胳膊,指甲深深陷进我的肉里,他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看到前面疤脸老兵的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握刀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稳住!都他妈给老子稳住!” 有军官在声嘶力竭地呼喊,但他的声音在无形的恐惧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西线指挥频道里,只剩下沙沙的电流声和偶尔传来的、试图联系其他战团失败的盲音。东线和北线的声音,彻底消失了。一种冰冷的寒意,从尾椎骨沿着脊柱一路爬升,冻僵了我的大脑。
然后,他来了。
没有预兆,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
就像画面被切换了一个镜头,他就那样凭空出现在了西线战团前锋阵列前方,大约五百米的地方。穿着一身沾满暗褐色污渍、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破烂衣物,手里提着一柄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甚至有些残破的断刀。
他站在那里,身上没有任何能量光焰,没有慑人的气势,平凡得就像一个最普通的流浪者。
但是,当他缓缓抬起那双眼睛,扫向我们这片密密麻麻、超过六万人的阵列时——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那不是人类的眼睛。里面没有愤怒,没有仇恨,没有轻蔑,甚至没有……生命。只有一片绝对的、虚无的死寂,比最深的海沟还要黑暗,比最冷的冰原还要荒芜。仅仅是和他目光接触的瞬间,我就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冻结了,思维停滞,血液倒流,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最原始的恐惧像电流一样击穿了我的全身!我甚至能闻到……死亡的味道,如此清晰,如此浓烈!
“开火!全体开火!自由射击!!” 指挥官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尖锐刺耳。
命令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引爆了早已绷紧到极限的神经!
“哒哒哒哒——!”
“砰!砰!砰!”
“轰!轰!”
步枪、机枪、零星的能量武器、甚至老旧的火箭筒……所有能发出声响的武器,在这一刻疯狂地喷吐出火舌!无数子弹、能量光束、破片,如同狂风暴雨般,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向他所在的那片区域倾泻而去!火光、硝烟、尘土瞬间将他彻底吞没,爆炸的气浪甚至掀翻了前排的一些士兵。
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持续了足足十几秒,仿佛要将那片土地彻底犁平。
“打中了吗?”
“肯定打成筛子了!”
“死了!他一定死了!”人群中爆发出劫后余生般的、带着哭腔的欢呼和呐喊。每个人都死死地盯着那团尚未散去的硝烟,仿佛那是唯一的希望。
硝烟,在无数道期盼、恐惧、绝望的目光注视下,缓缓散去。
他……依旧站在那里。
位置,没有移动哪怕一毫米。
身上,甚至连一丝灰尘都没有沾染。
所有的攻击,子弹、能量束、弹片,在进入他周身大约十米的范围时,就像撞上了一堵绝对无形的墙壁,诡异地、完全违背物理定律地停滞在了半空中!密密麻麻,如同悬浮的金属和能量蝗虫!
“时间……真的是时间!他控制了时间!” 有人彻底崩溃,丢下武器,抱头尖叫,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
下一刻,他动了。
不是奔跑,不是跳跃。
而是如同鬼魅般,一步迈出。
然后,地狱,在我们面前活生生地展开了。
他的身影在我们的密集阵型中闪烁、跳跃。那不是速度快到极致留下的残影,而是真正的、空间位置上的不连续变幻!上一瞬还在百米之外,下一瞬已经出现在人群最密集的中心。
刀光亮起。
依旧是那柄看似普通的断刀。
依旧是简单到极致的挥砍、直刺、横削。
但就是这简单的动作,带来的却是最彻底、最残酷的抹杀!
他周围的士兵,不是被砍倒,而是……分解!是的,分解!就像被投入了无形的粉碎机,手臂、头颅、双腿、躯干,在一瞬间断裂、破碎、炸开!没有完整的尸体,只有漫天飞溅的血肉、骨渣和内脏碎片!鲜血如同暴雨般泼洒,将附近的人染成血红!他走过的地方,留下一条条由纯粹的血肉和残肢铺就的、宽度超过十米的“真空地带”!
沉默。
他自始至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没有怒吼,没有咆哮,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只有断刃切开空气和肉体的、令人牙酸的“噗嗤” 声,以及受害者临死前那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惨嚎,构成了一场无声的死亡交响乐。
这比任何狂暴的怒吼都更令人胆寒!这是一种对生命最极致的漠视!
“怪物!他是怪物!”
“跑啊!快跑!”
“别杀我!我投降!我投降了啊!”崩溃如同雪崩般发生。所谓的阵型、纪律、人数,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变成了一个可笑的笑话。二十万人,或许现在只剩下西线这六七万了,组成的庞大战团,在他面前如同阳光下的积雪,瞬间消融、瓦解!
我被惊恐的人流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后狂奔。踩踏瞬间发生!摔倒的人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被无数只慌不择路的脚淹没、踩碎。李狗子在我旁边,被一个扛着机枪的壮汉猛地撞倒,我眼睁睁看着十几只、几十只脚从他头上、胸口、腹部踩踏而过……他像破布娃娃一样抽搐着,眼睛凸出,死死地盯着我,嘴里涌出混着内脏碎块的血沫,然后彻底不动了。
“狗子!!” 我想喊,却发不出声音,极致的恐惧扼住了我的喉咙。
我拼命地跑,肺部像破风箱一样拉扯着,火辣辣地疼。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逃!远离那个魔神!远离这片血肉屠场!
偶尔在混乱中回头,能看到那道身影在人潮中不急不缓地行走。他并没有刻意追杀,只是沿着一条直线前进。所有挡在他路径上的人,无论是转身逃跑的,还是绝望反击的,都在靠近他一定范围时,瞬间“分解” 成最基本的血肉零件。他就像一台精密而高效的收割机,无情地、沉默地收割着生命,留下一条笔直的、由鲜血和碎肉铺就的“道路”。
我想起了家。不是末世后的窝棚,是末世前,那个有温暖灯光的小家。妈妈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锅里炖着香喷喷的红烧肉,蒸汽氤氲了她的笑脸。爸爸坐在沙发上看着报纸,偶尔抬头,推推眼镜,对我温和地笑笑。妹妹扎着羊角辫,抱着我的腿,奶声奶气地喊着“哥哥,抱抱”……那些早已被末世磨砺得模糊不清的记忆,此刻却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清晰得让人心碎。妈妈……爸爸……小妹……我好想你们……我好想回家…… 对家的眷念,在绝望中格外清晰。
“挡住!组成圆阵!盾牌手上前!” 不远处,一名看起来像是高阶进化者的军官,试图聚集起一批尚有勇气,或者说被恐惧逼出勇气的士兵,组成一个简陋的防御阵型。能量光芒在他们身上闪烁,盾牌重重地顿在地上。
然而,下一秒。
那道魔神般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圆阵中央。
刀光,只是一闪。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
那名高阶进化者军官,连同他周围几十名士兵,以及他们手中的盾牌、武器,就在同一瞬间,如同被无形巨力碾过的沙堡,轰然爆散!化作了一蓬浓郁的血雾和漫天飞射的金属碎片!
连一点点像样的抵抗都没有。
绝望。
彻底的、冰冷的绝望,像北地的寒风,瞬间冻僵了我的四肢百骸。这根本不是战斗,这是神罚!是高高在上的神明,对地上蝼蚁的、一场漫不经心的清理!
我不知道跑了多久,摔倒了多少次,身上沾满了泥泞、血污和不知是谁的脑浆。我终于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那片核心杀戮区,躲进了一个被重型武器炸塌了一半的、散发着焦糊味的混凝土建筑废墟里。我蜷缩在最阴暗的角落,用尽全身力气抱住自己,却依然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格格作响,冰冷的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流进眼睛,一片刺痛。
外面,震耳欲聋的枪炮声早已停歇,取而代之的,是零星响起的、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短促惨叫,以及那种无处不在的、血肉被分离的“噗嗤”声,正在逐渐……远去?
他……他离开了吗?他杀够了?放过我们这些漏网之鱼了?
一股劫后余生的、卑微的庆幸,刚刚在我心头升起。
我小心翼翼地,从废墟的缝隙中,向外窥探。
然后,我看到了他。
他就站在离我藏身的废墟,不到三十米的地方。背对着我。脚下,是真正意义上的尸山血海,残肢断臂堆积如山,粘稠的血液汇聚成小溪,汨汨流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甜腥气。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在凝视着远处贵城那模糊的轮廓。夕阳如血,将他孤寂的身影拉得很长,投射在那片由他亲手制造的修罗场上,构成一幅无比诡异、无比恐怖的画面。
就在这时——
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了头。
那双虚无、死寂、仿佛蕴藏着整个宇宙冰冷的眼睛,穿透了废墟的阴影和距离,精准无比地,定格在了我藏身的这个角落,落在了……我的身上。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彻底凝固了。
我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没有愤怒,没有好奇,没有杀意,甚至……没有注意到“我”这个独立个体的存在。那眼神,就像一个人在散步时,无意中瞥见了脚下泥土里,一只正在艰难爬行的、微不足道的蚂蚁。
然后,他抬起了那只没有握刀的手,对着我藏身的方向,随意地,轻轻地,像拂去一粒尘埃那样,挥了挥。
他扔出了什么?
是树叶吗?
我看不清。
没有风声。
没有光芒。
没有能量波动。
甚至没有任何感觉。
我只看到自己的视线,突然开始天旋地转。世界的景象在我眼中疯狂旋转、颠倒。我看到了布满弹孔的天空,看到了燃烧的废墟,看到了……一具穿着熟悉破烂军装的、没有头颅的身体,正缓缓地、软软地向前扑倒。
那脖子的断口……好整齐……像镜面一样……
那……是我吗?
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迅速吞噬了一切意识,冰冷而彻底。
最后的最后,占据我全部思维的,不是对魔神的恐惧,不是对战争的憎恨,而是妈妈那碗红烧肉氤氲的热气,和妹妹用小手紧紧抱住我脖子时,那软软的、带着奶香的触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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