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主殿出来时，殿外的日头已经偏西，金色的光落在守垣司的青石板路上，却没带出半分暖意——引路的墨衣卫走在前面，脚步迈得又直又稳，每一步都踩在石板缝的正中间，连头都没回一下，只在拐弯时冷冷丢下一句：“跟上，别乱看，别乱问。”
青珞跟在后面，手指悄悄攥紧了裙摆。刚在主殿里被苍溟那双眼扫过，她到现在心里还发紧，这会儿再被这墨衣卫的冷脸一衬，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了。身边的赤炎明显也憋着气，手按在刀柄上，指节都泛了白——他这辈子最烦的就是别人摆架子，可在守垣司的地盘上，又不能真发作。
“这墨衣卫是苍溟大人的直属下属，叫‘执律卫’，专门管守垣司的规矩，脾气都这样。”青岚凑到青珞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别跟他们置气，他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青珞点了点头，目光忍不住往两边瞟——主殿周围的建筑都是青灰色的石墙，没有一点多余的装饰，连窗户都雕着统一的云纹，整整齐齐的。每隔十步就站着一个执律卫，穿着和引路者一样的墨色长袍，双手背在身后，站姿笔挺得像庙里的石像，连眼神都不带动一下的。
走了大概两刻钟，终于到了一处院子门口，门楣上写着“静云院”三个字，字体清瘦，倒比别处多了几分雅致。可再一看门口，两个执律卫正背对着他们站着，听到脚步声，齐刷刷地转过身，动作整齐得像一个人：“三位请进，院内已备好住处。”
进了院子才发现，这地方看着雅致，实则处处是规矩——院子里的石子路铺得横平竖直，连种的几棵桂树都修剪得一模一样高；东边的厢房是青珞的住处，西边是赤炎和青岚的，中间隔着一个小亭子，亭子里还站着个执律卫，摆明了是盯着他们的。
“这院子是守垣司招待‘贵客’的地方，看着清净，其实……”青岚叹了口气，指了指厢房的窗户，“你看那窗棂，看着是木头的，其实里面夹了玄铁，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别想随便翻出去。”
青珞走到窗边，果然摸到窗棂硬邦邦的，敲了敲，声音沉闷，确实不是普通木头。她心里一下子就沉了下去——这哪里是招待贵客，分明是软禁！
“什么贵客待遇！我看就是把我们当犯人看！”赤炎终于忍不住了，一脚踹在旁边的石凳上，发出“咚”的一声响。亭子里的执律卫立刻看了过来，眼神冷得像冰：“院中禁止喧哗，禁止损毁公物，赤炎大人请自重。”
“你！”赤炎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被青岚赶紧拉住：“别冲动！执律卫只认规矩，你跟他们吵没用，反而会给苍溟大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青珞也赶紧拉了拉赤炎的胳膊：“算了算了，我们刚到垣都，别惹麻烦。青岚先生说得对，他们也是按规矩办事。”
赤炎狠狠瞪了执律卫一眼，才不甘心地放下袖子，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破规矩！比边境的军纪还严，住着都憋得慌！”
那执律卫像没听见似的，又转回身站好，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刚才的争执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青珞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守垣司的规矩就像一张网，把每个人都框在里面，连一点自由都没有。
“我先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青岚拉着青珞往东边厢房走，推开门，里面的布置倒是精致——一张雕花床，一张书桌，架子上还摆着几盆兰草，看着干净又雅致。可再仔细一看，书桌上只有几本普通的杂记，没有任何关于守垣司或龙脉的书；窗户虽然能打开，却只能开一条缝，外面就是高高的院墙，连垣都的街景都看不到。
“这房间……”青珞走到窗边，看着墙外的灰瓦，心里有点发堵，“连出去看看都不行吗？我想知道垣都到底是什么样的，想看看守垣司的其他地方……”
“不是不行，是要走流程。”青岚坐在书桌旁，拿起桌上的一个木牌，上面刻着“静云院”三个字，“在守垣司，不管去哪里，都要‘凭牌通行’。想去前院的藏书楼，要找执律卫申请，他们报给苍溟大人的属官，批下来才能去；想去练武场，得我或者赤炎出面担保，证明你只是去看看，不会捣乱；要是想出守垣司的大门，那得苍溟大人亲自点头才行。”
“这么麻烦？”青珞愣住了，她在现代的时候，想逛街就逛街，想熬夜就熬夜，从来没有这么多限制，“为什么要这么严啊？”
“因为幽昙的人。”青岚的声音沉了下来，“半年前，幽昙的奸细混进守垣司，偷了一份龙脉节点的地图，导致三个边境的龙脉节点被破坏，死了不少人。从那以后，守垣司的规矩就严了十倍，凡是外来人员，都要严格看管，生怕再出奸细。”
青珞攥紧了手里的玉璜，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她知道守垣司是为了安全，可被这样“看管”着，总觉得自己像个随时会爆炸的炸弹，一点都不被信任。
“咚咚咚——”
敲门声突然响起，执律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酉时已到，该用晚膳了。另外，提醒三位，戌时三刻熄灯，亥时之后禁止在院内走动，违者按司规处置。”
青珞和青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酉时、戌时三刻、亥时——连吃饭睡觉的时间都规定得死死的，这规矩真是比铁还硬。
晚膳是执律卫送过来的，三菜一汤，都是清淡的口味，看着精致，却没什么烟火气。送膳的执律卫放下食盒后，还站在门口等着，直到他们拿起筷子，才面无表情地说：“食盒会在戌时初收回，餐具需清洗干净，不得损坏。另外，每日辰时初会有人来检查房间，请勿私藏违禁物品。”
“违禁物品？”赤炎刚夹起一块青菜，听到这话就放下了筷子，“我们能藏什么违禁物品？难不成还能藏蚀妖进来？”
执律卫没接话，只是微微躬身，转身走了出去，关门的声音都轻得像怕惊动了什么，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青珞小口喝着汤，味同嚼蜡。她想起在驿站的时候，王大叔煮的粥虽然简单，却冒着热气，还会跟他们唠唠家常；想起在迷雾林里，虽然危险，却能自由地呼吸新鲜空气，看着星星说话。可在这里，连吃饭都有人盯着，连睡觉的时间都被规定好，一点自由都没有。
“别不开心了。”青岚看出了她的心思，夹了一块豆腐放在她碗里，“这规矩虽然严，但也是暂时的。等苍溟大人确认你没有威胁，确认你真的是‘龙心’，情况就会好很多。到时候，你想去藏书楼看古籍，想去练武场学功夫，都能申请到通行牌。”
“真的吗？”青珞抬头看着他，眼里带着点期待。
“真的。”青岚笑了笑，“我以前在守垣司待过一段时间，知道这里的规矩虽然严，却不是不讲理。只要你证明自己是友非敌，他们就不会一直把你当外人。”
赤炎哼了一声，却也夹了一块肉放在青珞碗里：“就算他们不松口，我也能想办法带你出去！大不了我跟苍溟那老小子理论理论，咱们又不是奸细，凭什么把咱们关在这里！”
青珞看着碗里的肉，心里暖了些。虽然守垣司的规矩冰冷，可身边还有赤炎和青岚陪着她，还有人愿意为她说话，这就够了。
吃完晚膳，刚把食盒收拾好，执律卫就准时来收走了。青珞坐在书桌前，翻着桌上的杂记，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窗外的天慢慢黑了，执律卫点燃了院子里的灯笼，昏黄的光落在窗纸上，映得房间里也暖暖的，可她还是觉得冷。
“我出去看看守卫，顺便跟他们打听下，明天能不能申请去练武场。”赤炎站起身，往门口走，刚拉开一条缝，就又被执律卫拦住了：“戌时已到，禁止随意走动，请赤炎大人回房。”
“我就站在门口看一眼，也不行？”赤炎的火又上来了。
“司规规定，戌时后禁止在院内走动，无论何种理由。”执律卫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请赤炎大人遵守司规，否则我们将按规定上报。”
赤炎还想争辩，青岚赶紧拉住他：“算了，明天再说吧，别真的被上报了，反而麻烦。”
赤炎狠狠瞪了执律卫一眼，才关上门，气呼呼地坐在椅子上：“这破规矩！真是能把人憋死！”
青珞看着他气鼓鼓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好了，别气了。咱们就当是在这里歇几天，养养精神。你看你的伤口还没好，正好趁这个时间好好养伤，省得出去又不小心扯裂了。”
提到伤口，赤炎才摸了摸胳膊上的绷带，语气软了些：“也是……你也别总待在房间里，明天我让青岚先生申请下，带你去守垣司的花园逛逛，那里据说种了很多九域的奇花，比这里好看多了。”
青珞点了点头，心里的压抑散了些。她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灯笼，突然想起现代的路灯，想起晚上和朋友去吃夜市的日子。那时候多自由啊，可现在，她却被困在这规矩森严的守垣司里，连出门都要申请。
可她转念一想，守垣司这么严，也是为了保护九域，保护龙脉，保护像她这样的人不被幽昙伤害。她是“龙心”，是九域的希望，就算受点限制，也是应该的。这么一想，心里的不舒服就少了些——成长不就是这样吗？总要学会适应不喜欢的环境，学会在规矩里找到自己的位置。
“戌时三刻了，该熄灯了。”青岚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起身吹灭了桌上的烛火，“早点休息吧，明天苍溟大人说不定会派人来问你关于玉璜和遗迹的事，得养足精神。”
青珞躺到床上，闭上眼睛，却没那么容易睡着。她能听到院子里执律卫巡逻的脚步声，能听到远处守垣司敲梆子的声音，每一个声音都透着“规矩”两个字。
她摸了摸怀里的玉璜，温润的触感让她安心了些。她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青珞，加油。这里虽然规矩严，虽然不自由，但也是你在九域的第一个“落脚点”。只要你证明自己，只要你学会适应，总有一天，你会在这里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找到真正的归属感。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落在玉璜上，泛着淡淡的光。青珞看着那点光，慢慢闭上了眼睛——明天，又会是新的一天，又会有新的挑战在等着她。而这守垣司的规矩，就像一块试金石，等着她去证明自己，去学会在约束中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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