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生命和雷神工业的无声威胁像一层油腻的雾霾，笼罩在破碎齿轮城上空，也压在顾炎心头。但这一次，他心头那点“留下烂摊子跑路”的侥幸心理被彻底拧巴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带着强烈负罪感的责任感，以及……呃，或者说，一种“跑路也要跑得帅气且不留后患”的奇怪执念。
(“妈的，这帮崽种逼我当圣人……”)顾炎一边嘀咕，一边鬼鬼祟祟地再次摸进了“齿轮老爹”那间比垃圾场还像垃圾场的义体诊所。
这次他没带源石碎片，而是带了一瓶据说是某位追求“锅气”的美食家祖传的、能“滋养金属灵魂”的顶级发酵机油（闻起来像馊了的芝麻酱拌铁锈）。
老爹看到那瓶机油，鼻子抽动了两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看到奇葩玩意儿的亮光。他没多问，只是默默收下，然后用扳手敲了敲旁边一个吱呀作响的排气管道：“里面说。”
钻进老爹那更加杂乱、几乎无处下脚的里间工作室，顾炎开门见山：“老爹，那条通道，我得知道所有细节。不能再拖了。”
老爹慢悠悠地给一台老旧的唱片机上了点油（那唱片机居然在用沙哑的声音播放着维多利亚怀旧金曲）：“小子，终于知道怕了？那条路，可不好走。里面黑，锈得多，味道……啧，像是把一整艘退役战舰的排污系统炖了一百年。”
(“……这比喻真是过于生动了。”)顾炎嘴角抽了抽。
“有没有……地图？或者结构图？”顾炎抱着希望问。
老爹从一堆废纸里抽出一张油腻腻的、边缘都卷破了的纸，上面用难以辨认的线条画着些疑似管道和坑道的东西，几个关键点标注着像是儿童涂鸦的警告符号：一个骷髅头（代表危险）、一个滴着液体的水龙头（代表可能有腐蚀性液体泄漏）、还有一个……抱着奶酪的老鼠？（代表……鼠患？或者只是老爹画着玩？）
(“这地图他喵的是抽象派艺术吗？”)顾炎看得头皮发麻。
“入口在哪儿？”
“老‘轰鸣’冶炼厂后面，第三个排污井盖，编号7b那个，锈死了，得用点力气。记得下去前拜一拜，那井盖脾气不好，上次有个倒霉蛋没拜，刚撬开就掉下去了。”
(“拜井盖？？？”)顾炎感觉自己的抽象功力在老爹面前简直不值一提。
“里面……有什么要注意的？”
“注意脚下滑。注意别碰那些发绿光的苔藓，除非你想让你那身漂亮义体长蘑菇。注意听声音，如果听到有东西在唱摇篮曲，最好绕道走，那是‘生锈歌姬’，不好惹。”
(“生锈歌姬？唱摇篮曲？老爹你确定不是你自己幻听吗？”)顾炎已经开始怀疑这条路的可行性了。
“出口呢？”
“出去就是哥伦比亚边境荒原，靠近萨尔贡那边。具体哪儿……忘了，好多年没用了。反正出去后，记得找个地方好好洗个澡，不然萨尔贡的沙狐都不乐意靠近你。”
顾炎强忍着吐槽的欲望，收下了那张堪比藏宝图的地图。“谢了，老爹。我还需要点东西……”他列出单子：高强度照明、环境探测仪、便携式除锈剂（量要足）、还有能应对高浓度源石环境的应急过滤面罩。
老爹眯着眼听完，突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缺了颗牙的笑容：“巧了，最近刚到了一批‘好货’。”
他转身从一堆废料里拖出一个大箱子，打开一看，里面赫然是几套……颜色极其鲜艳、造型无比夸张，像是从某个低成本科幻片场偷出来的防护服！荧光粉、亮橙色、骚紫色，还带着夸张的肩甲和毫无意义的LEd灯带！
“喏，‘泰拉探险家系列’顶级防护服！全密封设计！自带空气循环！胸前这个灯还会变七种颜色！穿上它，你就是地下通道里最亮的仔！保证什么‘生锈歌姬’看了都眼花，舍不得打你！”老爹热情洋溢地推销着，甚至拿起那件荧光粉的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
顾炎看着那堆仿佛自带“快来打我啊”光环的防护服，脸都绿了。
(“我穿着这玩意儿是去逃难还是去参加星际迪斯科舞会啊喂！”)
“老……老爹，有没有……低调一点的？比如灰色？黑色？军绿色也行？”
老爹嫌弃地看了他一眼：“年轻人一点品味都没有。黑色？掉坑里都找不着！听我的，粉的好，显眼，心情好！”
最终，在顾炎的坚持（和加钱）下，老爹才不情不愿地从角落翻出两套积满灰、但好歹是深灰色的老旧防护服，嘟囔着“不懂时尚的臭小子”。
抱着那堆装备和抽象地图离开诊所时，顾炎的心情复杂无比。危机感是真的，老爹的不靠谱也是真的。他回头看了一眼，似乎看到老爹正拿着那件荧光粉的防护服，对着镜子美滋滋地照……
回到工坊，顾炎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他改造了照明设备，加装了更大的电池；给环境探测仪做了校准；把链锯剑“狼嚎”保养得锃光瓦亮。
然后，他看着那堆装备，鬼使神差地，拿出刻刀，在那套深灰色防护服不显眼的内衬上，小心翼翼刻了一个极小的、属于巴别塔的齿轮徽记，又在旁边刻了一行更小的萨卡兹语：“机魂庇佑，别让我死在下水道里。”
刻完他才反应过来，无语地捂住了脸。
(“……妈的，我也被传染了。”)
但奇怪的是，刻完那个徽记和那句抽象祷言后，他摸着那粗糙的刻痕，心里竟然真的安定了一点点。
就在他准备最后清点物资时，工坊的旧终端又亮了。这次不是莱茵也不是雷神，而是一封来自cEU校方的正式邮件，标题是：
【诚挚邀请：关于举办“哥伦比亚工程创新与伦理前瞻研讨会”的通知，特邀V教授就“机械共情”议题进行主题发言。与会方包括：莱茵生命结构与能量科、雷神工业军工研发部……】
顾炎看着邮件末尾那两个并列的公司名字和“主题发言”四个字，手里的高强度扳手“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艹。”)
待不下去了。跑路计划，必须立刻，马上，今晚就执行！
他看了一眼角落里那套灰扑扑的防护服和那张抽象派地图。
生锈歌姬就生锈歌姬吧，总比同时给莱茵生命和雷神工业做学术报告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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