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终南山麓,一处人迹罕至的幽谷。
谷中古木参天,溪流潺潺,本是清幽绝俗之地,此刻却被两股截然不同的强大气机所充斥,打破了千年的宁静。
雪女持剑而立,一身蓝衣在谷风中猎猎作响,绝美的面容清冷如冰,周身散发着凛冽的寒气,脚下的青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霜花。
她手中的长剑“秋水”嗡鸣不止,剑尖吞吐着尺许长的晶莹剑罡,遥遥指向十丈开外的李寻欢。
慈航剑典的剑意被她催发到极致,锁定了前方那个看似随意站立的少年。
李寻欢依旧是那副松松垮垮的样子,双手随意垂在身侧,脸上甚至还带着点无奈的苦笑。
但他周身空间却仿佛微微扭曲,一股磅礴浩瀚、生机无限的暖意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将雪女那冰封一切的剑意牢牢抵在三尺之外,形成一道无形的壁垒。
正是长生诀修炼到极高境界才有的“生机力场”。
“李寻欢,”雪女的声音如同冰泉击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拔出你的兵刃!否则,剑下无情!”
李寻欢摸了摸鼻子,叹了口气:“我说仙子,咱们能不能讲点道理?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多不文明。你看这山清水秀的,坐下来聊聊人生理想,谈谈诗词歌赋不好吗?”
“邪魔歪道,与你无话可说!看剑!”
雪女显然不吃他这套,娇叱一声,身形陡然化作一道蓝色流光,人剑合一,疾刺而来!
剑未至,那森寒刺骨的剑气已然扑面,仿佛要将人的血液和灵魂都一同冻结!
正是慈航剑典的绝技——「剑心通明」!
这一剑,快、准、狠,摒弃所有花哨,直指本源,带着勘破虚妄、直斩本心的无上剑意!
“啧,来真的啊?”
李寻欢嘴上调侃,眼神却微微一凝。
他能感受到这一剑的精妙与危险,绝非寻常江湖手段。
他不闪不避,直至那剑尖即将及体的刹那,右手才倏地探出,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萦绕着一层温润如玉的青色光华,如同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精准无比地迎向了那凌厉无匹的剑尖!
叮——!
一声清脆悠扬,如同玉磬相击的脆响,在幽谷中回荡!
没有想象中的真气爆炸,也没有劲气四射。
雪女那足以洞穿金石的一剑,竟被李寻欢用两根手指,轻描淡写地夹住了剑尖!
剑身上传来的并非刚猛的反震之力,而是一股如同深海漩涡般无穷无尽、柔韧异常的吸扯之力!
她凌厉的冰寒剑气涌入对方体内,竟如泥牛入海,被那勃勃生机瞬间化去,反而有一股温煦平和的暖流顺着剑身倒卷而回,让她手臂微麻,气血都为之一畅!
!!!
雪女瞳孔骤缩,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空手入白刃?!
而且还是她蕴含了十成慈航剑典功力的一剑!
这怎么可能?!
他的内力……竟如此古怪?!
“撒手!”
雪女反应极快,手腕一抖,长剑高频震颤,试图挣脱那两根如同铁钳般的手指。
同时,左掌悄无声息地拍出,掌风凛冽,带着冻结万物的寒意,直袭李寻欢胸口膻中穴!
“唉,怎么还带二段攻击的……”
李寻欢叹了口气,夹着剑尖的手指微微一旋一引。
雪女只觉得一股浑然天成的巧劲传来,自己那志在必得的一掌,竟然不受控制地偏转了方向,擦着李寻欢的衣角掠过,掌风将后方一块巨石表面凝结出厚厚的冰层!
而与此同时,李寻欢的左手如同鬼魅般探出,五指张开,掌心向内,一股柔和却无法抗拒的吸力凭空产生,笼罩向雪女持剑的右腕!
雪女心中警铃大作,想要变招已是不及,只觉右腕一麻,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缠绕,秋水剑几乎脱手!
她娇叱一声,将慈航剑典功力催至顶峰,周身寒气大盛,试图以绝对的力量震开李寻欢!
“冰封三尺!”
咔嚓嚓!
以她为中心,方圆数丈的地面瞬间覆盖上厚厚的坚冰,空气中的水汽凝结成无数冰晶,如同利箭般射向李寻欢!
“范围攻击啊……”
李寻欢眉头一挑,终于不再只是防守。
他体内长生诀真气轰然运转,一股更加磅礴、更加精纯的生机之力透体而出,在他周身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青色光晕!
那些激射而来的冰晶,一接触到这青色光晕,便如同雪花落入温水中,瞬间消融,化为最纯粹的水汽。
而他脚下的坚冰,也以他站立之处为中心,迅速融化,重新露出湿润的泥土!
“你也试试我这招,”李寻欢轻笑,一直夹着剑尖的右手猛然发力,“春风化雨,万物回春!”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浩瀚的生机暖流,如同长江大河,顺着剑身汹涌澎湃地涌入雪女体内!
这股力量并非破坏,而是……滋养!
是唤醒!
是复苏!
雪女闷哼一声,只觉得浑身经脉如同浸泡在温泉之中,舒适无比,但她苦修的、与自身几乎融为一体的冰寒剑意,却在这股无处不在的生机暖流冲击下,竟隐隐有松动、溃散的趋势!
这比直接重伤她更让她感到恐惧!
慈航剑典,讲究的是心若冰清,天塌不惊。
可对方这股力量,仿佛能融化她心中的冰雪,瓦解她的剑道根基!
“你……你这是什么邪功?!”
雪女又惊又怒,奋力挣扎,却发现自己的内力在那暖流面前,如同溪流汇入大海,掀不起半点浪花。
“邪功?”
李寻欢看着她因运功而微微泛红、更添艳色的脸颊,笑道,“我这长生诀,取的是天地生生不息之意,乃最正宗不过的玄门功法。觉得舒服就对了,这说明你练那劳什子剑典,把身子都练坏了,缺的就是我这股阳气……啊不是,是生机!”
他一边说着,手上力道再加三分。
雪女再也支撑不住,手腕一软,“铛啷”一声,秋水剑脱手坠地。
她本人也蹬蹬蹬连退七八步,才勉强站稳,气息紊乱,胸口起伏,那清冷的俏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挫败、茫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潮红。
李寻欢没有追击,弯腰拾起地上的秋水剑,指尖在冰冷的剑身上轻轻一弹,发出悦耳的轻鸣。
“剑是好剑,可惜……”
他看向雪女,摇了摇头,“用剑的人,心是冷的,剑又如何能热得起来?没了温度,再锋利的剑,也终究是死物。”
他将剑抛还给雪女。
雪女下意识地接住剑,感受着剑柄上残留的、属于李寻欢的温热触感,再听着他那番似是而非、却直指她剑心的话语,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他竟然在指点我的剑道?!
而且,似乎……一语中的?!
李寻欢走到她面前,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喂,回神了。打也打完了,现在能心平气和地听我说几句了吗?”
雪女猛地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有愤怒,有不甘,有困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好奇。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李寻欢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们慈航静斋,口口声声为了天下苍生,但你们的‘道’,太高,太远,太不食人间烟火。这世间的污浊与黑暗,不是靠你们在山中清修、空谈道理就能扫清的。”
他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长安城的方向:“而我,选择的是另一条路。或许不够光明正大,或许双手会沾满血腥,但至少,我在做事,我在救我该救的人,我在守护我想守护的安宁。”
“你觉得我入魔了?”
李寻欢看着她,目光坦然,“或许吧。但我的魔,只对敌人。而我的道,在于本心。”
雪女怔怔地听着,手中的秋水剑仿佛有千斤重。
她自幼被灌输的理念,在此刻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眼前这个男人,行事乖张,与魔女为伍,行血腥之事,可他……似乎又并非大奸大恶之徒。
他的武功堂堂正正,磅礴浩然,甚至能指出自己剑道中的缺陷……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看着雪女陷入沉思,李寻欢知道,种子已经种下。
他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拍了拍手:
“好了,哲学问题下课再讨论。雪女仙子,你看,你这试探也试探了,架也打输了。是不是该履行一下战败者的义务了?”
雪女警惕地看着他:“你待如何?”
“不如何,”李寻欢笑得像只狐狸,“跟我回府吧。我那别院里,正好缺个能镇宅的……‘空调’。我觉得你就挺合适的。”
“空调?”雪女不明所以。
“就是能自动制冷,调节室温的神奇宝贝。”
李寻欢解释道,“你看,焰灵姬负责取暖,你负责制冷,我这小院儿,冬暖夏凉,岂不是美滋滋?”
“你!你把我当什么了?!”
雪女气得俏脸煞白,这混蛋,竟然想让她和那妖女一样,给他当丫鬟?!
“当然是贵客啊!”
李寻欢一脸“你误会了”的表情,“包吃包住,环境优雅,还能近距离观察我这个‘魔头’的日常生活,方便你收集证据,回头好去跟你师门打小报告嘛。这机会,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
雪女:“……”
她发现,跟这家伙说话,总能被他的歪理带到沟里去。
但……留下来,近距离观察他,弄清楚他真正的目的和为人,似乎……也并非全无好处?
看着李寻欢那笃定她会答应的笑容,雪女握紧了手中的剑,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好,我留下。”
李寻欢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明智的选择。欢迎加入我的……和谐后院预备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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