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过稀疏的云层,在林间空地上投下摇曳的光斑,带着一种久违的、几乎令人感到陌生的暖意。赵磐背靠着一棵粗壮树木虬结的根部,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如同警惕的哨兵。肺部每一次扩张,吸入的清新空气都带着青草和湿润泥土的气息,与林语星域那浓郁的生命能量或沉眠古林的腐朽气味截然不同,也与锈蚀星那金属锈蚀的刺鼻感毫无关联。这是一种更加“普通”,却也更加脆弱的生机。
他侧头看了一眼依旧沉睡的苏瑾。她躺在铺着柔软苔藓的凹陷处,呼吸平稳悠长,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眉心的淡金印记如同一个精致的古老纹身,在透过叶隙的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微光,不再有能量的剧烈波动,却散发着一种沉淀后的、难以言喻的存在感。她身上那些狰狞的暗紫色纹路已消失无踪,脸色虽然苍白,但皮肤下隐约透出一种玉石般的莹润光泽,仿佛经历了一场彻底的淬炼与重塑。她看起来安然无恙,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显得……宁静而深邃。
但赵磐心中的弦却绷得更紧了。这份宁静背后是什么?是“烙印净化”成功的表象,还是“希望”密钥与她的灵魂更深层次融合后,带来的某种本质上的改变?森林意志最后的馈赠——“生命密匙”——那枚烙印在他意识深处的翠绿色复杂符号,此刻也静默着,没有任何反应,仿佛只是一个沉重的记忆存档。
他收回目光,再次检查自身。身体各处传来的是过度使用后的酸痛和虚弱,但奇迹般地没有足以立刻致命的伤势。肩胛和肋骨的旧伤依旧存在,但在森林意志能量(或许还有“烙印净化”过程的残余影响)的浸润下,似乎得到了些许缓和。“寂静誓约”横放在膝上,深灰色的枪身布满了细密的、如同瓷器开片般的裂纹,尤其是枪柄“哨兵之印”曾经闪烁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个黯淡无光的浅凹痕。指尖触及枪身,只能感到一片冰冷死寂,曾经那种微弱的温热与共鸣彻底消失了。它仿佛耗尽了所有灵性,变成了一块造型奇特的、顽固的金属废料。
工程师的本能让他尝试分析现状。他们通过“哨兵之印”激发的、成功率不足两成的“坐标跃迁”,来到了一片未知的、存在类人文明迹象的区域。环境看似温和无害,但这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收割者的爪牙可能渗透到任何地方,织网者的污染也无孔不入。更重要的是,他们自身就是最大的变数——一个携带“火种”秘密和“生命密匙”的初步融合者,一个拥有来历不明、暂时失效的高阶秩序武装的前工程师,以及一把状态未知的“希望密钥”。
他们需要情报,需要了解这是什么地方,处于什么时代,有什么势力,最重要的是——是否安全。
赵磐忍着酸痛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他必须趁着苏瑾尚未苏醒,对周围进行更彻底的侦察。他先是将苏瑾转移到一处更加隐蔽的灌木丛后,用枝叶简单掩盖,确保从空中或远处不易被发现。然后,他握紧那柄冰冷的“寂静誓约”——即便它现在只是一块沉重的金属,至少也能充当近战武器——朝着之前瞥见炊烟和建筑轮廓的方向,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
离开林间空地,植被逐渐变得稀疏,露出了被踩踏出小径的痕迹。土壤干燥,生长着一些耐旱的灌木和低矮的、叶片肥厚的多浆植物,与之前林地的湿润环境略有不同,显示出这里可能降水并不丰沛。空气中那股淡淡的花香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干燥的尘土气息,混合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燃烧木柴的味道?
赵磐伏低身体,利用地形和植被的掩护,如同经验丰富的侦察兵般前进。他的动作轻盈而谨慎,目光不断扫视着前方、侧翼以及头顶的天空。天空湛蓝,没有异常的能量场波动,也没有飞行器的踪影。这暂时是个好消息。
随着靠近,那些建筑的轮廓越发清晰。确实是人类的建筑风格,而且看起来颇为“原始”。大多数是单层的、由当地石材、木材和某种合成板材混合搭建的房屋,结构简单粗糙,屋顶大多覆盖着晒干的草梗或压制的金属板。一些房屋外围用粗糙的木栅栏圈出了小院,里面种植着一些蔫头耷脑的作物,或者散养着几只看起来瘦骨嶙峋的禽类。整个聚居点的规模不大,粗略估计也就二三十户人家,显得破败而缺乏生气。
更让赵磐注意的是,在一些房屋的墙壁或栅栏上,他看到了用粗糙颜料或炭笔涂画的符号——并非他熟悉的任何文字,更像是某种简化的图示或标记。其中一个反复出现的标记,是一个圆圈,里面画着一个歪斜的十字架,十字架下方有几道波浪线。这个标记的风格……让他隐约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某些关于旧时代宗教或避难所标志的模糊记载中见过类似的变体。
没有看到明显的武装人员巡逻,也没有发现能量武器或高科技设备的迹象。聚居点中心有一小片空地,空地上矗立着一根高高的木杆,顶端挂着一面褪色严重的布旗,在微风中无精打采地飘荡,旗帜上的图案已经模糊不清。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与世隔绝的、科技退化到近乎农耕时代的、挣扎求存的边缘聚居点。与翡翠城那种融合了生物科技的繁华,或者锈蚀星那种在工业废墟上捡垃圾的生存方式都截然不同。
但赵磐并没有放松警惕。越是看起来无害的环境,越可能隐藏着意想不到的危险。而且,那些涂画的符号,总让他觉得有些在意。
他选择了一处位于聚居点边缘、相对孤立的棚屋作为初步探查点。棚屋看起来是用于堆放杂物或饲养牲畜的,背靠着一小片岩石,位置隐蔽。他悄无声息地靠近,侧耳倾听。里面只有一些细微的、似乎是老鼠活动的窸窣声。
他轻轻推开虚掩的、用破旧皮革充当铰链的木门。棚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干草、尘土和动物粪便的混合气味。里面堆放着一些破烂的农具、几个空了的木桶,角落里还有一些晒干的、不知名的植物根茎。看起来并无异常。
就在他准备退出时,目光扫过棚屋内侧墙壁。那里用炭笔画着更多的那种带十字架的圆圈符号,而在这些符号下方,压着一小块颜色相对较新的、似乎是某种人造纤维材质的灰色布料碎片。
赵磐走过去,捡起布料碎片。入手轻薄坚韧,边缘有规则的裁剪痕迹,上面沾染着一些暗红色的、已经干涸的污渍。他用指尖捻了捻,污渍的触感……像是干涸的血迹,但颜色似乎又有些不对。更关键的是,这种纤维的材质和织法,与他身上破烂的、来自曙光城或翡翠城的技术织物有相似之处,但工艺显得更加……“标准化”?更像是旧时代大规模工业化生产的产物。
这片布料,与这个看似原始的聚居点格格不入。
他将布料碎片小心收起,正准备离开棚屋,远处聚居点中心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的人声!
声音里混杂着呵斥、哭喊,以及一种沉闷的、像是重物拖拽的声响。赵磐立刻闪身到棚屋门后,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在聚居点中心的空地上,几个穿着破烂但体格粗壮、脸上蒙着脏污布巾的男人,正粗暴地推搡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居民。那些居民有男有女,看起来惊恐万分,其中一个老人被推倒在地,立刻遭到一阵拳打脚踢。空地上已经聚集了一些其他居民,但他们只是瑟缩地站在远处,低着头,不敢上前。
那几个蒙面男人手里拿着简陋但结实的棍棒和砍刀,身上散发着一种野蛮凶狠的气息。他们显然不是这个聚居点的居民,更像是……掠夺者?或者土匪?
“东西呢?!这个月的‘供奉’呢?!”一个似乎是头领的蒙面壮汉,用棍棒狠狠敲打着地面,声音嘶哑难听,“别跟老子装蒜!老子看到你们藏着好货了!还有粮食!都他妈交出来!”
“大、大人……真的没有了……上个月收成本来就不好,虫害又……”一个看起来像是聚居点头人的瘦削中年男人试图辩解,话没说完就被一记耳光扇倒在地。
“少废话!搜!”掠夺者头领一挥手,其他几个同伙立刻如狼似虎地冲进旁边的几间房屋,里面顿时传来翻箱倒柜和女人孩子的哭喊声。
赵磐冷眼看着这一幕。这种恃强凌弱的戏码,在末日后的废土上并不新鲜。如果是以前在曙光城,他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制止。但现在,他自身状态极差,武器失效,苏瑾还昏迷在附近,更重要的是,他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贸然介入可能引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他的目光掠过那些惊恐无助的居民,掠过那些嚣张的掠夺者,最后停留在空地上那根挂着褪色旗帜的木杆上。旗帜在掠夺者制造的混乱气流中微微晃动,露出了背面——那里似乎用更加黯淡的颜料,画着一个更大的、更加清晰的带十字架圆圈符号,十字架的下方,还多了一个简化的……天平图案?
这个符号……到底代表着什么?某种信仰?某个势力的标记?
就在掠夺者们从一间房屋里拖出一个挣扎的年轻女子,并开始抢夺一些看起来像是粮食袋的粗麻布袋时,异变陡生。
“呜——!”
一声低沉、悠长、仿佛用某种巨大海螺或兽角吹响的号角声,突然从聚居点外不远处的某个方向传来!
这号角声与林语星域森林意志的号角截然不同,更加粗糙,更加原始,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宣告领地或集结的意味。
听到这号角声,那些正在施暴的掠夺者们动作猛地一僵!脸上露出了混杂着惊疑、畏惧和一丝不甘的神色。
就连那些惊恐的居民,也纷纷抬头望向号角声传来的方向,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期盼,有恐惧,似乎还有……敬畏?
“妈的!‘守钟人’的号角?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掠夺者头领低声骂了一句,看了看到手的少量“战利品”,又忌惮地望了望号角声的方向,显然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
“老大,怎么办?‘守钟人’可不好惹……”一个手下凑过来低声说。
头领咬了咬牙,猛地一脚踹翻了旁边一个木桶,恶狠狠地对那些居民吼道:“算你们走运!东西先留着,下个月翻倍!我们走!”
说完,他不再犹豫,带着手下如同来时一样迅速,抓起抢到的少量粮食和那个还在挣扎的年轻女子,朝着与号角声相反的方向,仓皇撤离,很快消失在聚居点另一侧的乱石堆后。
留下惊魂未定的居民,以及满地狼藉。
赵磐心中疑窦丛生。“守钟人”?又一个新名词。听起来像是某种维持秩序或提供保护的势力?但从掠夺者和居民的反应看,“守钟人”似乎颇有威慑力,但居民对其感情似乎也并非单纯的感激。
他必须弄清楚“守钟人”是什么,以及那个符号的含义。这关系到他们能否安全地在此地暂时落脚,甚至获取帮助。
他注意到,在掠夺者离开后,那个被打倒的瘦削头人挣扎着爬起来,对着号角声的方向,竟然带着居民们,做出了一个双手交叉按在胸前、微微躬身的奇怪动作,仿佛在行礼或祈祷。他们的脸上,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一种深藏的、近乎麻木的顺从。
赵磐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棚屋,沿着原路返回。他需要先确保苏瑾的安全,然后……或许,该主动去会一会那些“守钟人”,或者从这个聚居点的居民口中,套取一些信息。
当他回到那片林间空地时,脚步猛地顿住。
苏瑾醒了。
她正靠坐在那棵大树下,背对着他回来的方向,微微仰着头,似乎在望着树叶缝隙中洒落的阳光。她的背影依旧纤细,却给人一种难以言喻的稳定感,仿佛与周围的树木、微风、甚至光线都融为了一体。那头黑发简单地披散在肩头,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转过身。
赵磐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依旧是苏瑾的眼睛,清澈的眼底倒映着林间的光影。但不一样了。之前的柔弱、迷茫、甚至偶尔的惊惶,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潭般的平静,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以及一丝极其淡薄的、仿佛不属于凡尘的悲悯。当她看向赵磐时,那目光温和依旧,却让赵磐感觉,她“看”到的不仅仅是他这个人,还有他身后背负的经历,他体内残留的“生命密匙”烙印,甚至他手中那柄沉寂的“寂静誓约”。
“你醒了。”赵磐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小心翼翼,“感觉怎么样?”
苏瑾微微颔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无比真实的弧度:“还好。像是……做了一个很长、很混乱的梦,然后终于醒来了。”她的声音轻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仿佛能抚平焦躁。“谢谢你,赵磐。我能感觉到……你为我,承担了很多。”
她没有追问这是哪里,没有惊慌于环境的改变,这份超乎寻常的镇定,反而让赵磐更加确认她身上发生的变化。
“我们似乎被传送到了一个未知的人类聚居点附近。”赵磐言简意赅地将观察到的情况——原始的村落、奇怪的符号、刚刚发生的掠夺事件以及“守钟人”的号角——告诉了她。
苏瑾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眉心那淡金色的印记。当听到“带十字架的圆圈”符号描述时,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个符号……”她轻声开口,眼中流露出思索,“我好像……有些印象。在‘希望’密钥承载的、非常古老的、属于塔萨尔早期观测记录的记忆碎片里……似乎提到过一种在蛮荒边缘星域流传的、崇拜‘均衡与救赎之神’的原始教派,他们使用的圣徽……就是一个内含十字架(象征牺牲与救赎)与波浪线(象征生命之流或苦难之海)的圆环。但他们应该早已随着文明的筛选而湮灭了才对……”
塔萨尔观测记录中的原始教派?赵磐心中一凛。如果这个聚居点信仰的真是那个早已消失的教派,那意味着这个地方的文明进程可能极其古老,或者……是某种意义上的“活化石”?甚至可能与塔萨尔文明有过早期接触?
“还有‘守钟人’……”苏瑾继续道,她的感知似乎变得异常敏锐,“我刚刚尝试感应了一下周围……在那个号角声传来的方向,我感觉到了一股……非常微弱,但本质相当精纯和古老的‘秩序’波动。不同于‘收割者’的冰冷,也不同于‘织网者’的混乱,更接近……一种坚守的、维护某种‘古老律法’的味道。但其中,似乎也掺杂着一些……别的东西。”
她看向赵磐,眼神变得凝重:“赵磐,这个地方……恐怕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个符号,那些‘守钟人’……我们可能无意中,闯入了一个被遗忘的、却可能隐藏着重要秘密的‘观测点’。”
就在这时,远处,那低沉的号角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声音更近,更加清晰。而且,伴随着号角声,隐约还能听到整齐而沉重的脚步声,正在朝着他们所在的这片林地边缘,稳步而来。
“守钟人”……主动找过来了?
赵磐和苏瑾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
赵磐下意识地握紧了膝上那柄冰冷的“寂静誓约”。苏瑾则缓缓站起身,轻轻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襟,眉心的印记在阳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华。
未知的访客即将到来。而他们,这两个来自遥远毁灭之地的“不速之客”,又将在这个神秘的遗落边陲,揭开怎样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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