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从流亡到万国来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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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神书《纪效新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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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家庄冲突的余波渐渐平息,陈邦傅吃了个暗亏,虽然表面上弹压了何家,但威信受损,对肇庆本地势力的态度越发强硬,内部管控也更严了几分。但这反而让朱一明的“童军营”更不引人注目——一个军阀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潜在的武装反抗和周边势力上,谁会整天盯着小孩子过家家?

“童军营”的日常依旧看似嬉闹。天不亮,孩子们就被顾清风冷着脸从通铺上吼起来,绕着废弃宫殿的院子跑步,美其名曰“晨起嬉戏,强身健体”。随后是枯燥的队列站立,要求做到“身如松,不动不摇”。顾清风起初极不耐烦,但朱一明私下对他说:“这些孩子将来或许要执干戈以卫社稷,若连站都站不稳,如何持械杀敌?纪律乃军队之魂,纵是百人,若如臂使指,亦可敌乌合之众数千。”

这话说到了顾清风的心里。他出身锦衣卫世家,深知令行禁止的重要性。再看朱一明时,眼神少了几分抵触,多了些探究。他开始以真正练兵的态度来对待这份“差事”,虽然方法依旧粗暴,但至少认真了许多。

苏绣绣则教孩子们辨认几种最常见的止血、消炎草药,以及如何用布条快速包扎伤口。孩子们起初觉得枯燥,直到一次有个孩子在爬树时(朱一明默许的“体能训练”)不慎划伤,苏绣绣冷静地上药包扎,动作娴熟,让孩子们直观感受到了所学有用,积极性才高了起来。

然而,朱一明知道,这些基础训练远远不够。他要的不是一群纪律稍好的孩子兵,而是未来新式军队的军官种子。他需要一套超越这个时代的训练纲领。于是,在“童军营”步入正轨后,他开始了另一项绝密工作。

每夜深夜,待宫人歇息,只有小桂子在门外假寐放风时,朱一明便会凑在油灯下,铺开粗糙的纸张,用尽量工整的毛笔字,结合脑海中的记忆,开始“创作”一部奇书。

他给这部书起了个名字——《纪效新谈》。

名义上,这是他“阅读”戚继光将军的《纪效新书》后,结合“童军营”日常训练的一些“稚嫩”想法和“戏作”,即便不慎外泄,也可解释为孩童的胡写乱画。但实际内容,却是融合了《纪效新书》中切实可行的古代练兵精华、近代军队的队列纪律思想、以及一些经过他简化、符合当前时代背景的战术理念。

开篇并非高深理论,而是极其枯燥却基础的东西:如何选拔士兵(侧重身世清白、吃苦耐劳);如何编制(尝试打破明军固有的家丁制度,设想以小队、中队为基础的编组);如何站队、行军、转向(详细描述了现代队列训练的基本动作要领,强调绝对服从和整体协调)。

接着是体能训练的方法,除了跑步,还加入了蛙跳、俯卧撑(他称之为“平地撑身”)等增强四肢力量的练习示意图解。然后是兵器操作,他重点描绘了长枪方阵的简易版“鸳鸯阵”示意图,强调团队配合而非个人勇武;对于火器,他大胆提出了“三段击”的雏形构想,并详细说明了如何保养燧发枪(尽管现在他们连一根烧火棍都没有),强调火力连续性的重要性。

他还加入了简单的旗语、号令识别,以及最重要的——思想灌输。他编写了极其直白、押韵的口号,如“吃饱饭,穿暖衣,护卫大明好河山”、“苦练本领杀鞑子,不让爹娘再流离”,要求孩子们每日喊诵,将国家、民族、忠君(暂时需要这面旗帜)的思想,潜移默化地植入他们幼小的心灵。

这本书,朱一明写写停停,不断修改,力求每一个字都看似幼稚可笑,却又直指要害,每一幅简陋的示意图都蕴含着超越时代的军事智慧。

这一日,朱一明觉得《纪效新谈》的初级操典部分大致完成,便寻了个机会,将顾清风单独叫到殿内。他将那叠墨迹未干的纸张递给顾清风,脸上带着孩童献宝般的表情:“顾教习,这是朕近日读戚将军的书,胡乱写的一些想法,你看看,能不能用在‘童军营’里?让他们玩得更像样些?”

顾清风皱着眉,接过那叠纸。他本不以为意,一个八岁孩子,能写出什么?但当他目光扫过第一页关于“站队如松,行列如刀”的描述时,眉头稍稍一动。这说法,比军中粗鄙的“站直了”要形象深刻。

他继续往下看,越看,脸色越是凝重。那看似幼稚的笔触下,描述的队列行进方法,竟比他见过的任何一支明军都要严谨;那简化的“鸳鸯阵”示意图,虽然粗糙,却直指小队配合的精髓;那“三段击”的构想,更是让他这个对火器有所了解的人心头剧震!若真能实现,威力何等惊人?!

还有那些关于选拔、编制、旗语、乃至每日喊诵口号的内容……这哪里是孩童戏作?这分明是一套体系严谨、思路清奇、甚至可以说是惊世骇俗的练兵纲要!其核心思想,竟是如此强调纪律、组织和士兵的意志,与他所知只重将领家丁、士兵如同奴仆的旧式军队截然不同!

顾清风猛地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一脸“天真”、仿佛只是写了篇好玩日记的小皇帝,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审视。他握着纸张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这一刻,他再次想起了那夜朱一明关于“天下黎民”的言论。

“陛下……此书……真是您自己所写?”顾清风的声音干涩,他几乎无法相信。

朱一明心中暗笑,面上却一派坦然,甚至带着点被质疑的委屈:“当然是朕写的!朕看了戚将军的书,又看顾教习你练兵辛苦,就想……就想能不能让训练更好玩、更有效嘛。有些地方是朕瞎想的,顾教习你觉得不行就算了……”说着,作势要收回那叠纸。

“不!”顾清风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缩回,紧紧攥住了那叠纸,仿佛握着什么绝世珍宝。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看着朱一明,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震惊,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逐渐升腾而起的信服与……狂热?

他出身军旅世家,比任何人都更清楚,手中这本看似儿戏的《纪效新谈》,其价值远超千军万马!若能依此练兵,假以时日,练出的将会是一支何等可怕的强军?!

“陛下……”顾清风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郑重,“此书……精妙绝伦!末将……定会仔细研读,将其融入‘童军营’日常……嬉戏之中!” 他将“嬉戏”二字咬得极重。

朱一明笑了,那是计划得逞的、纯真的孩童笑容:“那就好!顾教习觉得有用就行!不过这是咱们的秘密,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不然他们该笑话朕异想天开了。”

“末将明白!”顾清风重重抱拳,这一次,他的腰弯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深。当他直起身时,看向朱一明的目光,已然不同。先前或许还有几分因形势所迫的跟随,那么此刻,一种发自内心的、对“明主”的认可,已悄然扎根。

从这一天起,“童军营”的训练悄然发生了变化。队列更加一丝不苟,体能训练增加了新奇却有效的项目,孩子们甚至开始玩一种名为“听令行事”的游戏,根据简单的旗语或鼓点做出集体动作。在顾清风越发严厉却也更加投入的教导下,这群懵懂的孩子,正沿着一条迥异于时代的道路,悄然成长。

而这一切,在外人看来,依旧只是皇帝陛下别出心裁的“新游戏”。无人知晓,一部名为《纪效新谈》的神书,已如一颗火种,在这深宫一隅,点燃了未来烈焰的第一缕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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