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丹真人兵解,托孤遗言在废墟中回荡。青云宗的天空,并未因此放晴,反而因彻底撕开的伤口,显得更加阴霾沉重。魔患未清,内忧外患,宗门上下,人心惶惶。
李青玄强撑着伤体,以残存的威望和从云丹魂影处获得的部分未受污染的核心阵法权限,暂时稳住了护宗大阵未被彻底魔化的部分,隔绝内外,防止消息走漏,也阻止可能的魔教外援。同时,他以“太上长老李青玄”之名(这是他在宗门典籍中早已“坐化”的身份),发布了紧急戒严与清查令。
真正的清洗,开始了。这是一场没有硝烟,却更加残酷、更加考验人心的战争。
主峰大殿的废墟被暂时封印。陈闲在简单调息、恢复了些许行动力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来到了林凡身边。
林凡的情况极其糟糕。肉身几乎全毁,经脉寸断,丹田濒临破碎,剑心受魔气侵蚀,神魂更是因燃烧过度而陷入最深沉的沉寂。若非云丹真人最后那一点蕴含青云本源与宗主气运的魂力注入,吊住了他最后一缕生机,他早已陨落。
陈闲站在林凡身边,低头看了他许久。这个曾经意气风发、锐意进取的师弟,如今像一块破碎的琉璃,静静躺在血污与尘埃中。陈闲能感觉到,林凡体内,那属于剑修的、不屈不挠的微弱剑意,仍在最深处顽强地闪烁,与侵入的魔气残余和死亡阴影做着最后的抗争。
“麻烦。”陈闲低声说了一句,不知是在说林凡的伤势,还是眼下的局面。
他抬手,虚按在林凡胸口上方。掌心并未触及身体,一丝极其微弱的、蕴含“无为”道韵与归墟剑温养之力的淡金色气息,缓缓渡入林凡体内。这不是治疗,以陈闲此刻的状态和对医道的“懒惰”,也做不到起死回生。这只是以他更高层次的力量本质,暂时稳固林凡那即将崩溃的肉身与神魂状态,隔绝残余魔气的进一步侵蚀,为他争取时间。
做完这些,陈闲的脸色又苍白了几分。他收起手,对一旁紧张守候的李青玄道:“死不了。但能恢复多少,看他自己的造化,还有……有没有人能救。”
李青玄重重点头,老眼含泪:“能保住命就好!命在,就有希望!老夫就算豁出这条命,寻遍天下,也要找到救他的法子!”
陈闲不置可否。他转身,看向殿外。那里,依稀传来一些灵力波动和呼喝声,清理已经开始了。
清理的过程,远比预想的更加艰难、更加惨烈。
魔教的渗透,无孔不入。他们利用的不只是功法和资源的诱惑,更有潜伏的魔种控制、亲人胁迫、把柄要挟等多种手段。许多弟子、执事、甚至一些原本中立的底层长老,在不知情或半推半就的情况下,或多或少都与魔教产生了牵连。
李青玄凭借百年隐忍暗中调查的名单,结合陈闲那敏锐到近乎直觉的感知(他能轻易分辨出谁的气息中被掺杂了不自然的魔气,或者谁的心神被某种阴冷力量影响),开始了逐一甄别与清理。
起初还算顺利。一些魔化明显、早已丧失神智、只知道疯狂攻击的魔傀和低级魔修,被迅速镇压、清除。阵法堂、丹阁、器坊等关键部门被重点控制,残留的魔化阵纹、掺入魔料的丹药、被动过手脚的法器被一一找出、销毁。
但随着清理的深入,触及到那些尚未完全魔化、仍保有部分神智,甚至原本就是被迫或受骗的弟子门人时,惨烈与挣扎便开始了。
一名深受器重、原本前途无量的内门弟子,被发现其道侣被魔教暗中控制,他为了救人,不得已泄露了宗门部分巡逻路线。当执法弟子前去擒拿时,他自知罪孽深重,又觉无颜面对师门,更怕道侣受害,竟在绝望与愧疚中,于众人面前自爆金丹,形神俱灭。其道侣随后也被找到,已然被炼制成了没有神智的怨魂魔偶,凄惨无比。
一位负责外门庶务、素来以宽厚着称的老执事,因其独子身患奇症,药石罔效,被魔教以“秘药”为饵诱骗,长期利用职务之便,将一些身份可疑的“访客”放入宗门外围区域。事情败露,老执事跪地痛哭,磕头如捣蒜,乞求宗门饶其子一命,自愿承担所有罪责,当场震断心脉而亡。其子被找到时,所谓的“秘药”实为慢性魔毒,早已深入骨髓,神智癫狂。
更有原本关系亲密的师兄弟、情同父子的师徒,因一方被魔种控制或利欲熏心,另一方被蒙在鼓里或有所察觉却不敢声张,此刻真相大白,拔剑相向,往日情谊在正邪对立面前脆弱如纸。大殿之外的广场上、山道旁、楼阁内,不时爆发出激烈的争斗与凄厉的惨呼。有时是清理者斩杀魔化者,有时是魔化者垂死反扑,有时甚至是心怀愧疚的“半魔化者”在忏悔与疯狂中自我了断。
鲜血,再次染红了青云宗的山石草木。只是这一次,不是来自外敌,而是来自内部的撕裂与清洗。
陈闲大多时候只是静静地站在高处,或者某个不起眼的角落,看着这一切发生。他没有再轻易出手,除非遇到李青玄等人难以应付的、隐藏极深或实力较强的魔化者(比如某个悄然突破到金丹后期、突然暴起伤人的丹阁副长老),他才会动用恢复不多的力量,以最简单直接的方式(往往是一指或一剑)将其制伏或抹杀,然后继续回到那种看似旁观的状态。
他的眼神始终平静,甚至有些淡漠。仿佛眼前同门相残、血染宗门的惨剧,只是一场吵闹而混乱的戏剧。唯有当那些血腥味和绝望的哭喊声过于浓烈,飘到他附近时,他才会微微蹙眉,抬手在身周布下一层极淡的无为道韵,将这些“杂音”与“污秽”隔绝在外。
“陈闲师侄……”一次清理间隙,李青玄拖着疲惫伤躯找到陈闲,看着他平静得过分的侧脸,欲言又止。他能理解陈闲的“懒”和怕麻烦,但眼前宗门的惨状,让他这个老一辈心如刀割。
“李老头,”陈闲忽然开口,目光依旧看着下方广场上正在收敛的同门尸体,“你说,把脏东西扫出去,是不是总会扬起灰尘,弄脏地方?”
李青玄一愣,不明所以。
“扫干净了,再拖一遍地,通风,散散味,”陈闲继续用他那平淡的语调说着,“虽然麻烦,但总比一直脏着强。”
他转过头,看向李青玄:“所以,快点扫。扫完了,我好回去睡觉。这里……味道太难闻了。”
李青玄怔怔地看着陈闲,从他那双看似淡漠的眼眸深处,似乎看到了一丝极淡的、被深深压抑的波澜。那或许不是对具体某个人伤亡的悲伤,而是对他所珍视的“清净”被彻底破坏、被血腥与污秽充斥的……一种最深切的不适与厌烦。
清理门户,刮骨疗毒。
过程惨烈,血流成河。
但正如陈闲所说,不把腐肉剜去,伤口永远无法愈合。
青云宗正在经历诞生以来最黑暗、最痛苦的一刻。
而未来能否迎来新生,取决于这剧痛之后,剩下的基石是否足够坚固,以及……那个看似漠不关心、只想回去睡觉的少年,是否会真正愿意,为这片他勉强认可的“清净之地”,稍微多费一点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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