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峰大殿,法则对撞的嘶鸣如同万千毒蛇吐信,令人头皮发麻。陈闲身周的“无为净土”在化神魔域的持续侵蚀下,已从三尺压缩至不足两尺,边缘剧烈荡漾,明灭不定。他脸色苍白,额前发丝被汗水浸湿,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牵扯着沉重的锁链。无为道境虽妙,但在绝对的力量与境界差距面前,他的“底蕴”正在被飞速消耗。
‘云丹’——或者说那占据云丹躯壳的化神魔物——幽紫的漩涡眼眸中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冰冷的、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挣扎的漠然。他抬起的五指正以一种稳定而残忍的速度缓缓收拢,每收拢一分,那凝聚如针的魔域压迫便强盛一分,陈闲的道境便动摇一分。
李青玄被残余的领域之力死死压在地上,目眦欲裂,眼睁睁看着陈闲渐显不支,却连一根手指都难以动弹,只能发出不甘的低吼。
就在这千钧一发、似乎陈闲的道境随时可能彻底崩溃的绝境时刻——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如同布帛被利刃划破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不是来自陈闲与魔物的对抗中心,而是……来自大殿入口处,那片被魔域边缘笼罩的阴影里!
一道身影,如同挣脱了无形枷锁的猎豹,从阴影中暴起!
身影踉跄,浑身浴血,气息紊乱不堪,修为更是跌宕起伏,时而显现金丹后期的凌厉,时而又跌落至筑基期的微弱。但他的眼神,却如同出鞘染血的利剑,锐利、决绝,燃烧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意志!
是林凡!
他竟然从遥远的中州,拖着未愈的重伤之躯,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悄然回到了青云宗!并且,一直潜伏在外,直到此刻!
不,不仅仅是潜伏。李青玄和陈闲都瞬间感知到,林凡身上,赫然也缠绕着一丝与‘云丹’同源、却更加隐蔽、仿佛早已生根的深紫色魔气!这魔气正疯狂地试图控制他的行动,侵蚀他的神智,与他自身那不屈的剑意在体内激烈厮杀,导致他气息极度不稳。
他竟也被种下了魔种!而且看样子,是在更早的时候,或许是在中州受伤昏迷时,或许更早!只是他剑心坚韧,意志过人,一直在本能地抵抗,未曾彻底沉沦!
“林……凡?!”李青玄失声。
‘云丹’幽紫的眼眸也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他掌控着云丹的记忆,自然认识林凡,这个青云宗曾经的天才弟子。但他明明感应到,埋藏在林凡体内的“暗种”已被激发,正在逐步侵蚀控制,为何……
“嗬……嗬……”林凡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喘,每一步踏出都留下一个血色的脚印,不是外伤,而是体内剑气与魔种激烈冲突导致的经脉破损溢血。他死死盯着魔气滔天的‘云丹’,那双曾经明亮锐利的眼眸,此刻布满了血丝,却依旧燃烧着属于林凡的、永不屈服的火焰。
“宗……主……”林凡的声音沙哑破碎,仿佛砂纸摩擦,“不……你不是他……把……宗主的身体……还回来!!!”
最后几个字,他是嘶吼出来的!伴随着这声嘶吼,他体内那一直被压制的、纯粹而炽烈的剑意,如同压抑了千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竟然暂时将那股深紫色的魔气逼退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
林凡动了!
他没有冲向陈闲,也没有攻击魔域。而是将体内所有残存的力量,所有的意志,所有的生命本源,尽数灌注于手中的断剑(他的本命剑器在之前战斗中损毁,此刻用的是一把普通铁剑,却被他以剑心赋予了惊人的锋芒)!
剑身嗡鸣,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纯粹到极致的决绝剑光!
这一剑,没有名字。
没有招式。
只有林凡毕生剑道修为的凝聚,只有他斩断过去、不顾一切的决绝!
“斩——!!!”
林凡嘶吼,人剑合一,化作一道燃烧着生命与神魂之火的流光,不是斩向‘云丹’的魔躯,而是……斩向他与这片天地、与青云宗地脉、与那内外勾连魔阵之间,那无形无质却至关重要的‘连接核心’!
那是‘云丹’调动整个宗门被污染部分力量的关键枢纽,也是他魔域稳定存在的根基之一!林凡竟在如此状态下,凭借剑修对气机的敏锐感知,以及体内魔种带来的某种诡异“同源感应”,精准地找到了它!
“蝼蚁!安敢?!”‘云丹’终于色变,幽紫眼眸中首次露出惊怒!他分出一部分心神,操控魔域之力,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魔手,拍向林凡!同时,他加强了对陈闲的压制,试图尽快解决这边,再去处理那只突然反噬的“虫子”。
然而,林凡这一剑,太快!太绝!太出乎意料!
他根本没想防御,也没想活下去!
燃烧生命与神魂的决绝一剑,速度超越了极限,抢在那魔手拍下之前——
嗤啦!!!
一道无形的、连接着‘云丹’与整个宗门魔阵的“线”,被那决绝的剑光悍然斩断!
“噗——!”
‘云丹’身躯剧震,闷哼一声,周身的魔域光芒猛地一暗,出现了瞬间的紊乱与滞涩!他与宗门魔阵的连接被强行中断了一部分,力量供给顿时不稳!
而林凡,被那随后拍落的魔手边缘擦中,如同被攻城锤正面击中,整个人如破布娃娃般横飞出去,重重撞在残破的殿柱上,骨骼碎裂声清晰可闻,鲜血狂喷,气息瞬间萎靡到极点,手中铁剑寸寸断裂。但他倒下时,脸上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近乎解脱的笑容,眼睛死死盯着陈闲的方向,嘴唇翕动,似乎想说“快……”,却已发不出声音。
就是现在!
魔域因连接被斩而出现的那一丝极其短暂、微不可察的破绽与波动!
一直被压制、苦苦支撑的陈闲,黯淡的眼眸中,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等的,就是这样一个机会!
无为道境并非只能被动防御,它的真谛在于“顺应自然,抓住时机,无为而无不为”!之前没有机会,他便只能硬抗。但现在,机会出现了!
“破!”
陈闲低喝一声,不再试图维持那摇摇欲坠的“无为净土”。反而将收缩到极致的无为道境,连同体内残存的混沌金丹之力,以及心头那一丝被打扰清净、积压已久的不悦之意,尽数凝聚于——
他并拢的食指与中指指尖。
然后,对着前方那因林凡一击而出现波动的魔域核心,对着‘云丹’那略显惊愕的面孔,隔空,轻轻一点。
依旧是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一指。
但这一次,指尖凝聚的,不是消解万法的“静”,而是因外界过度“侵扰”而被动激发的、一丝带着“归墟”真意的“破灭”!
嗤!
一声轻响。
那凝实如墨玉的魔域,在指尖所指之处,如同被刺破的水泡,出现了一个微小的孔洞。
孔洞虽小,却仿佛成为了整个魔域体系的溃堤蚁穴。
紧接着,连锁反应发生!
魔域开始从那个孔洞处,向内崩塌、消融!不是因为力量不足,而是其内部那强行凝聚、扭曲的法则结构,被那一点蕴含着更高层次“归墟”与“无为”道韵的力量,从最薄弱的节点,否定了其存在的“合理性”与“稳定性”!
“不——!!!”‘云丹’发出惊怒交加的咆哮,试图稳住魔域,却发现自己对这片区域的法则掌控力正在飞速流失!那源自帝兵传承、无为道境的奇异力量,如同最致命的病毒,正在瓦解他领域的根基!
他猛地看向陈闲,眼中杀机滔天,不顾魔域反噬,就要强行出手,先将这个最大的变数击杀!
然而,陈闲在一指点出之后,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但他看着开始崩塌的魔域和惊怒的‘云丹’,嘴角却扯起一抹极淡的、带着疲惫与释然的弧度。
他的任务完成了。
剩下的……就看李老头,还有……那个总在关键时刻,做出令人意外抉择的师弟了。
林凡的决绝反戈,以生命为代价,为陈闲创造了那至关重要的、稍纵即逝的一线生机。
而陈闲,抓住了它。
战局,自此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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