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的计划核心,在于“引蛇出洞”与“请君入瓮”。
“那鬼修既然对小凯你的‘资质’如此觊觎,甚至不惜以邪傀试探,说明你身上有它极度渴望的东西——或许是你的道基,或许是你常年沾染阴阳的独特气息,是它修炼或恢复的关键‘药引’。”王叔分析道,目光如炬,“我们便利用这一点,制造一个它无法抗拒的‘机会’。”
这个“机会”,便是我要扮演的“诱饵”。王叔让我故意在特定时间、特定地点,显露出“元气大伤”、“心神不稳”的假象,甚至模拟出道基即将崩溃的微弱气息波动。这需要极高的控制力,既要骗过那狡猾的鬼修,又不能真的伤及自身根本。
而陷阱的布置,则分为内外两层。
内层,由王叔亲自操刀,以“祥云奕航店”为基,布下道家杀阵。
王叔从随身携带的褡裢里,取出了压箱底的宝物:七面小巧的青铜令旗,上面刻满了繁复的云箓雷文;一柄看似古朴、实则蕴含凌厉剑气的七星剑;还有一叠紫气氤氲的符纸,那是比血符更高阶的“紫霄神雷符”。
“此阵名为‘七曜锁魂阵’,”王叔神色肃穆,“以北斗七星方位布下七面‘引雷旗’,再以七星剑为阵眼,紫霄神符为引。一旦那鬼修踏入阵中,我便能引动九天雷炁,纵然不能将其形神俱灭,也必教它重创难逃,现出原形!”
布阵的过程极为耗费心神。王叔让我和阿公护法,他脚踏罡步,口诵密咒,将七面令旗依次打入店堂相应的方位,隐入虚空。最后,他将那柄七星剑恭敬地供奉在三清画像下的香案上,紫霄神符则藏在袖中,随时准备激发。整个店铺的气场顿时为之一变,看似如常,实则暗藏雷霆杀机,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几分。
外层,则阿公施展苗疆秘术,断其退路,防其诡变。
阿公的手段更加诡异莫测。他让我找来我平日扎纸人用的最上等的竹篾和韧性最强的白纸。她不用糨糊,而是用一种暗红色的、散发着腥甜气味的药液(他说是混合了多种毒虫和草药的汁液)将竹篾浸泡,然后亲手扎了七个巴掌大小、形貌古怪的小人。
这些小人有男有女,面目模糊,但肢体扭曲,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邪气。阿公用银针在每个纸人眉心点上一滴她的血,然后用苗语低声吟唱了许久,最后将纸人分别埋在“祥云奕航店”外围的七个特定方位,对应着王叔的七星令旗。
“这是‘七煞锁魂桩’,”阿公解释道,眼神冰冷,“不是道家的路数,是更阴狠的蛊咒之术。这七个‘煞桩’能形成一道无形的壁障,专克阴魂鬼物。那东西若是敢来,进来了就别想轻易出去!就算它能挣脱雷法,也要被我这‘煞桩’吸走大半阴元!”
除此之外,阿公还在店铺周围撒下了一圈特制的药粉,无色无味,却能干扰鬼物的感知,使其更容易陷入阵法之中。
内外两层布置完成,已是三天之后。我和王叔、阿公再次对坐,进行最后的推演。
“时机就定在明晚子时,”王叔沉声道,“那时阴气最盛,是它力量最强、也最大意的时候。小凯,你从明晚亥时(晚上9点)开始,就在店堂中央打坐,故意让气息显得散乱、微弱,我会在你身边布置一个小型的‘敛息阵’,助你模拟出重伤未愈的假象。我和阿公则隐藏在暗处。”
“记住,”阿公补充道,语气严厉,“无论发生什么,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在你王叔发动阵法之前,你绝不能擅自行动,更不能离开阵眼位置!一旦你乱了,整个局就破了!”
我重重点头,将他们的叮嘱牢牢记在心里。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的战意。这一次,我们准备充分,占尽地利,定要将那祸害彻底铲除!
第二天,整个白天都异常平静,甚至平静得有些压抑。我们三人养精蓄锐,默默准备着。夜幕,终于如期降临。
亥时一到,我依计而行,盘膝坐在店堂中央的蒲团上。王叔在我周围用朱砂画了一个简单的圈子,布下“敛息阵”。我收敛心神,开始刻意引导体内道力,模拟出气息涣散、道基不稳的假象。这种感觉很奇妙,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既要演得逼真,又要守住灵台一点清明,不能假戏真做。
王叔和阿公则分别隐匿在店铺的角落阴影里,气息完全收敛,如同磐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铜壶滴漏(我心里默数着时间),子时将近。
店外的风声似乎停了,虫鸣也消失了。整个世界陷入一种死寂般的宁静,仿佛暴风雨前的极致压抑。
我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咚咚”跳动的声音。
突然——
挂在店门内侧的那串铜铃,无风自动,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
“叮当……”
来了!
我心头一紧,但立刻稳住心神,继续保持“虚弱”的状态,甚至故意让呼吸变得更加急促和散乱。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腐朽、阴冷、以及一种古老怨毒的恐怖气息,如同潮水般,无声无息地从门缝、窗隙中渗透了进来!
店内的温度骤然下降,油灯的火苗剧烈跳动,颜色变成了诡异的幽绿色!
一个冰冷、沙哑、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声音,直接在店堂内响起,带着一丝贪婪和戏谑:
“好纯净的道基……好独特的灵魂……受了这么重的伤,真是天助我也……乖乖成为我的一部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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